当官的嫌弃血光见多了不吉利,但老百姓却不管这么多,原本压抑的气氛在几颗人头落地的时候,一下子高涨了起来。一时间,长吁气的声音,啧啧的赞叹声,小孩子的哭声,再加上谁踩着谁脚的喝骂声,总之,在人头落地之前憋闷着不敢放声的人们,在这一瞬间都爆发了出来,一时间,这西四牌楼便像是菜市场似的嘈杂难当。
邻近一条小巷中的胡同中,这会儿正静静地停着一辆骡车。只是相比寻常庶民所用的黑油车,这车却是漆着本色的清漆,外头罩着深褐色的车围子,瞧着并不奢华,但拉车的健骡和赶车的车夫却极是精壮,后头还有几个跟车的亲随,俱是人高马大。这会儿,车夫轻轻把车帘从金质帘钩上放了下来,又坐上车辕问道:“千岁爷,咱们回府?”…。
“杀鸡儆猴都已经看过了,不回府在这儿碍眼么?”
里头传来的淡淡声音让那车夫低下了头,紧跟着,他连忙一挥鞭子,那骡车立时往前驶了出去,几个亲随则是健步如飞地跟上。随着马车沿太平仓往东拐,接着又上了皇墙北大街,过了北安门和布粮桥,车速就渐渐放慢了下来。等上了安定门大街,路过一条胡同的时候,车上突然传来了轻轻蹬着底板的声音,那车夫耳朵极尖,慌忙停下了车。
“千岁爷?”
“这胡同里头就是成国公适景园?”
“是……千岁爷打算去适景园?可成国公这会儿必定不在家。”
“走。”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车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继续赶起了车。一行人过了双碾街和灯市胡同。随即就拐入了十王府胡同,直行到了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又从角门把车赶了进去。直到垂花门前下车,越王也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他是天子的嫡亲弟弟,太后的嫡亲次子,很多消息不用去刻意打听,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原以为此次留京已经是铁板钉钉,想不到,这事情终究还是不成,据说皇帝和内阁商议之后,连地方都已经定好了。虽说极其不甘心,可刚刚看了那么一场杀人,他心里已经极度警醒了起来。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总共不过五天,大明朝几时有过这么快的办案速度?
“只好暂且先认了……可就算要走,你也别想好过。名字都差不多,一个是浑身是刺动不得的刺猬,另一个却是浑身都是破绽任君动手的蠢货,可好歹姓张!”
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脸色阴沉的越王顺大道回屋,到了书房时,一旁却有一个小厮窜了上来。不等他发火,那小厮就低声说道:“千岁爷,今天那边武学正式开了,据说学生们中间颇有些不服议论,要不要……”
“要什么?只让你去打听消息,没让你干别的!继续看着就是,没我的指令不许干任何事情,也不许掺和进去!眼下不用去闹,京师就有的是事情,用不着多此一举!”
这是越王思前想后终于得出的结论,只可惜这一步醒悟得晚了些。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还年轻,更不可能把有些事情拿出去和什么谋士讨论——只看梁王的败因就知道,误信了什么谋士,后果有多严重——只有这些生死全都操之于他之手的家奴,方才是可以相信的。现如今的藩王远不如从前的藩王,他拥有的力量和人手,实在是太少了。
倘若换成他在汉世子朱瞻坦的位子,必定不会这么轻易病死,他能做的比现在多得多,毕竟,汉藩曾经拥有不少天然的优势,却被那个败家的朱高煦全都糟蹋了!
西四牌楼距离武安侯胡同不过是几条胡同的差别,张家的下人虽说不至于凑热闹去看杀人,但由于借了八个家丁去杜府看院子,剩下的人少不得有些议论,这天借着杀人的由头,就有人在崔妈妈面前嘀咕了几句,崔妈妈想着有理,于是就想对杜绾提一提,偏生一进屋才看到满满当当都是人,秋痕琥珀都在,就连应当去了学里念书的静官和天赐也规规矩矩坐着。
但崔妈妈向来不是扭扭捏捏的人,行过礼之后,她就到了杜绾身边,略弯下腰说:“少奶奶,听说今天西四牌楼,那几个晋王府的家奴已经斩立决了。家里下头有些说法,我想着也有道理,所以来回一声。从前分出来宅子各家单过之后,咱们家的人手是最少的,这两年虽陆陆续续也有投靠的,可收用下来的也并不多,此次借给杜府八个家丁,府中健壮家丁就更少了。虽说咱们不用养几十上百,但看家护院总得多添置些人。据说前几天南城的丰城侯府就进过贼,闹腾了一夜,最后人也没抓住,咱们得防微杜渐,该添置几个人了。”…。
杜绾也听张越在枕边提过,京师如今人口太多,夜晚的巡丁已经周全不过来,不若夜晚在各道街口设置栅栏,也好防止窃贼,因而对崔妈妈突然提出来的建议,她不禁沉吟了起来。琥珀和秋痕在这种事情上素来是不插话的,静官自然更不会打扰母亲的思绪,还轻轻拉了拉一旁有些无趣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