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起风,暴雨而至。
青藤居,雷总管跪在下首,沉着脸叙述。
沾了泥土的蓝棉布被裹成一团塞在陶罐子里,边缘处隐隐有烧焦的痕迹,素色的布料仿佛在嘲笑捡起它的人的天真。
赵老太太半眯着眼,手里的佛珠捻动得比平常更快些,直到听完雷总管的整个推测,才长叹一口气:没一个干净的。
“老夫人,您打算?”雷总管欲言又止,等待示下。
“家里的事儿,就在家里解决吧,这些年的好日子他们是过得太舒坦了。”赵老太太半倚在迎枕上,交代道:“准备好车马,让大太太带着几个去白塔寺还愿吧,其他的……”
“白塔寺里的厢房多,想来让人静思己过是再好不过的。”雷总管出声提醒,老太太仁慈,这么大的事儿因着没有确实的人证,落不到谁的头上,徐徐图之比打草惊蛇来得有用。
赵老太太点点头,招来夏嬷嬷说道:“大房出事儿,大太太忙着照顾几个哥儿、姐儿的走不开,你去传我的话,让曾氏和万氏收拾好东西,后日出发去白塔寺,为锦哥儿祈福。”
夏嬷嬷的手团在一块儿,指甲掐着肉问道:“那……可要告诉两位姨娘,呆到何时能回来?”
“等府里料理干净了,自然会把他们接回来。”赵老太太的眼里一片肃杀,一字一顿的说道:“让他们安心住着吧。”
夏嬷嬷领了命,低着头念叨着什么就要往外走,半路又停了下来问道:“只让两位姨娘去祈福吗?”
雷总管跪着,心里明白夏嬷嬷问的是谁,但是事情的蛛丝马迹虽多,若是一棍子全部打死,也未免招人非议。
两个姨娘,已经是敲山震虎,敲的是真正下手的人,震的是知情不报的人,往后的日子怎么选择,还得看个人的造化了。
赵老太太显然也是同一个想法,挥挥手让夏嬷嬷先去,苍老的手抚着抹额,想着:人若要过得心安,这坏事儿是不能沾啊。
夏嬷嬷来传话的时候,墨怡星正陪着宁氏喝药,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儿,宁氏混不知似的小口啜着。
夏嬷嬷说得笼统,意思透出来却是让怡星暗自吃惊,再抬眼去瞧母亲,面色并无大变化,果然,她是知晓一二的。
墨怡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惊:哪里有什么太平盛世,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在看不到的黑暗里承担起所有重量。
“嬷嬷辛苦,回去让老太太安心,我晓得怎么办。”宁氏放下药碗,掖了掖嘴角,露出平和的微笑。
夏嬷嬷看得大太太这般坚强的模样,有些心疼,这几日怕是都没休息好,欠身问安道:“大太太也要保重自个儿,锦哥儿还指着您照顾呢,前头老王爷从府里取了上好的人参送来,老太太让我给您送来了。”
“多谢母亲挂怀,明日出发前再去向她老人家问安。”宁氏笑道。
“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夏嬷嬷递了东西,便转身离开。
宁氏瞧着人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眼里的温和褪去,心里像是为儿女上了结痂的硬壳,风雨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