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太恨一个人,不仅不愿意看到他,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到他。墨北对罗驿就是如此,在还没有和罗驿重逢的那些年里,他刻意把这个男人封锁到记忆深处的黑匣子里,偶尔匣子开道缝露出一点点气息,他都要恶心上好几天。
可是命运之手轻轻拨了下转盘,还是让罗驿出现在了墨北的面前。
经历过最初的惶恐无助的情绪之后,墨北渐渐产生了一种诧异感,虽然罗驿阴魂不散无孔不入,但是却好像没有记忆里那么可怕了。
是因为自己不是孤立无援?还是因为罗驿确实变弱了?
墨北想了很久才走出思想的误区,前世他觉得罗驿强大得像宇宙黑洞,自己在他面前无力挣扎,除了被他任意戏弄、打破之外无路可走,但那是有特殊环境的!
在精神病院那样一个特殊的地方,又是被单独禁锢,罗驿的强大被环境和墨北内心的恐惧给夸大到了十分。而事实上,罗驿的能力再超凡绝伦,他也有弱点,他也有对事情发展判断不清的时候,甚至于他也会因为无法把所有人都掌控住而不断犯错。
罗驿,其实从来都不是坚不可摧的。
而这种印象,在这次被绑架后更为明显了。
“失控?”罗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玩味地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得到这个评价。但是这个车厢里除了梁拂晓之外都是很熟悉他的人,尤其是像刘正扬这样已经胆怯成了兔子的,更加敏锐地体察到罗驿内心里与之相反的狂暴阴郁的情绪,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
本来刘正扬以为按照罗驿一惯的行为方式,接下来就得逼着墨北说明白为什么要说他失控,然后再逻辑清晰地一一反驳回去,可是出乎他意料,罗驿只是像嚼一颗干果似的把这个词含糊地念叨了两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闭目养神起来。
莫名其妙地,刘正扬居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心虚。
罗驿心里也会有没底气的时候?不,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刘正扬摇了摇头,用力过猛,把自己甩得一阵头晕,不得不用两只手抱住脑袋,让脑壳里翻滚的脑浆平静下来。晕昡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轻蔑的笑声,急忙睁大眼睛看着发出笑声的墨北。
但是,墨北也在闭目养神——他看起来很虚弱,以至于苍白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气力可以挪动表情肌来做出嘲笑的表情了。
不是墨北,那是谁在笑?
是谁?
刘正扬疑惑地把车厢里的人一一看过去,得到的要么是无视,要么是淡淡的疑惑。
刘正扬又抱住了脑袋,他觉得头更晕了。
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车上的人都趁机下来松松筋骨,墨北在戴夫和斌子两个寸步不离的下从厕所出来,站在车头前懒懒地活动了一下手脚。
墨北才一展腰,那戴夫和斌子就紧张地靠近了一步,戴夫的手甚至都摸上了腰。墨北瞥了一眼,夏天衣服薄,隐约可见腰间物件的轮廓,像是匕首。斌子垂着两手没什么动作,但一双眼睛像鹰似的盯着墨北的手脚,看样子只要墨北有异动,他就能抢先出手扭断它们。
伸完懒腰,又不紧不慢地走动了几步,墨北把两辆车上的人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是面包车,连同司机共有九个人,其中有和墨北同一牢房伪装囚犯的孟大庆,还有那几个假狱警:暴脾气的亚当、小胡子艾伦、红鼻头巴顿和短下巴彼特,但是那个学生模样的托尼不见了。此外还有三个人,墨北有些印象,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应该是原来跟着刘正扬的保镖。
从他们行动间可以看出来,像斌子和大华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也就是原来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人和那三个保镖,而且斌子和大华身上有枪,其余的人至少也是有匕首、军刺一类武器。
加油站里车辆不多,大多数司机都是加完油就走了,就算有下车休息、上厕所的,时间也不会很长。而且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年轻强壮的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聪明点的人就连视线都不会跟他们多接触一下。
墨北并没有试图大叫救命来惊动加油站里的人,否则最大的可能是刚出声就得被斌子和戴夫捂住嘴塞进车里,然后大家马上离开这儿。即使加油站里有人警醒地发觉问题并报警,等警察赶到的时候,车也早就开没影儿了,而且原定去往珠海的路线没准也还会改变。
在这个还没有“天网”工程的时代,想找到两辆汽车的下落可并不容易。
罗驿看起来并不着急赶路,对墨北的行动也并不关心,这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让跟随他的人都觉得很安心——就连刘正扬都觉得这飘荡着汽油味的空气好极了,几乎驱散了他心头的乌云。
让所有人都活动开了筋骨,罗驿才招呼大家上车。
这会儿加油站里刚进来一辆装运木材的大卡车,排在它前头加油的还有两辆轿车和一辆摩托车。
墨北不紧不慢地往车边走,那辆摩托车已经加完了油,车手正推着它往前走给后面的轿车让出位置来。而在他前面不远处就是孟大庆等人坐的面包车,孟大庆站在车门边,他烟瘾重,虽然在加油站里不能吸烟,但是烟和打火机都已经攥在手里头了,就等着一会儿上车离开这儿好赶紧过过烟瘾。
墨北走得太慢,戴夫有些着急,推了他一把。墨北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用手在摩托车上撑了一下才站稳,回头怒视戴夫:“你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