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少林寺传出了一声清扬的钟声,严肃而冷漠的少林僧人,一个个垂首走入庄严的佛殿。
他们的脚步似乎比平时还要轻,只因为这些天以来,少林寺每个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
此时正有一个人急行上山,正是少林门下的俗家弟子“北海大侠何欢”。
何欢的脚步也很轻,落地无声,但他刚踏入后院,方丈室内就响起了无尘大师沉重的语声,道:“什么人?”
何欢在门外远远停下,躬身道:“弟子何欢,特来有要事禀报。”
方丈室有三个人,无尘,无痕和古今通。
何欢不敢多说废话,一走进去,立刻躬身道:“江湖传言掏心大盗又出现了!”
何欢道:“三天之前,久已洗手归隐的绿林大盗孙奇忽然被杀,家里的珍宝也被洗劫一空,致命的伤在胸口,也被碎了心。”
无尘和古今通对望了一眼,脸上全无血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尘大师长叹了一声,道:“掏心大盗既然又再度出现,万流殊说的那番话也许不是假的,也许是我们冤枉了他。”
古今通望着无尘,没有开口。
无痕缓缓踱到窗口,望着窗外,缓缓道:“也许这反而更证明了万流殊就是掏心大盗!”
无尘大师道:“此话怎讲?”
无痕道:“我若是掏心大盗,知道已有人做了我的替死鬼,一定会暂时的避避风头,否则岂非反而等于救了万流殊?”
古今通这才点头道:“不错,掏心大盗此番出现,无异是在为万流殊洗刷冤名,我若是掏心大盗,也万万不会做这事的。”
无尘大师沉吟着,缓缓道:“那么,你的意见是……”
无痕道:“万流殊若真的不是掏心大盗,他的同党也就不必这么做了。”
无尘大师也站了起来,在方丈室踱了几个圈,忽然驻足道:“今日在菩提院当值的是谁?”
无痕道:“是二师兄座下的慧通和慧灵。”
无尘大师道:“传他们进来。”
他负手站在墙角,听到慧通和慧灵走进来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五师叔的晚膳你们已送去了么?”
慧通道:“送去了,可是……可是……”
无尘大师道:“可是怎样?”
慧通垂首道:“弟子们按照前两天的规矩,还是将膳食放在门口,份量也和昨天的一样,比平时膳食加了一倍,还有一盂清水。”
慧灵接着道:“食盘是弟子亲自放到门口的,因为弟想趁机看看屋里的动静,刚走出几步后,就瞧见万流殊的手自门缝里伸出来,将食盘取去,谁知……谁知过了半晌,他又将一盘膳食全都抛了出来。”
无尘大师道:“为什么?”
慧灵道:“他嫌菜不好,又没有酒,所以不肯吃。”
无尘大师满面俱是怒容,道:“他当这是什么地方?酒楼饭馆么?”
慧通和慧灵剃度已有十余年,还从来没有见到他们的掌门人动过真怒,两人低下了头,不敢抬起。
过了很久,无尘大师才渐渐平息,又转过头去,望着香炉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他说要吃什么?”
慧通道:“他居然写了张菜单,自门缝抛出来,叫弟子们照着菜单做,还说只要做错一样,他就原封退回。”
无尘大师道:“将他的菜单拿来瞧瞧。”
只见一张白纸上,写着一纸好字,行云流水酣畅淋漓,苍劲有力,写的是:
红烧肉,宫保鸡丁,西湖莼菜汤、清炖蟹粉、狮子头、武陵甲鱼。
四菜一汤之外,他居然还要三斤上好的女儿红,堂堂的少林寺,好像真被他当成城里的菜馆子了。”
无论谁看了这张菜单都免不了要哭笑不得,勃然大怒,谁知无尘大师却只是淡淡地道:“你们就照这张单做给他吧。”
无痕嘎声道:“师兄你……你怎能……”
无尘打断了他的话道:“万流殊若不肯吃,五师弟岂非也要陪着他挨饿,他身体一向单薄,近年来更是一直缠绵病榻,我们敢能让他再受苦难折磨吗?”
无痕垂下了头,道:“可是我们这样做,那万流殊岂非更得意了么?”
无尘大师目光闪动,一字字道:“我心里已有了打算,就让他多得意两天又有何妨?”
阿锋仰卧在床上,以手为枕呆呆的望着屋顶。
几乎已有两个时辰,他就这样躺着,动也没有动,他整个人似乎都已变成了一块石雕。
他只有等待,只有忍耐,只有不动。
因为不动可以节省体力,有了体力才能有食物,有食物他才能活下去,和大自然的搏斗是永无休止的。
有几次甚至连最机警狡猾的野兔都认为他只不过是块石头,那时他已饿得连跳跃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这野兔自己投入了他手掌心,他只怕早已饿死,连狐狸都捕捉不到的野兔居然会自投罗网,这在荒野简直是神话,若有人能说给野兔听,连它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还有一次接连半个月的暴风雪,那时他还只有十岁,又饿了两天,却在这时候遇到一头熊。
他已全无抵抗之力,幸好熊是不吃死人的,他就躺下来装死,谁知他遇见的却是头老奸巨猾的熊,而且也快饿疯了,竟一直不走,还不住用鼻去嗅,用脚爪去抓,甚至用牙齿去咬。
他居然全都忍耐下来了,居然一直没有动。
第二天他找到一支已冻僵了的野鸡,饱餐一顿后恢复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