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珠看沈含玉不打算停下来,眼神便认真了些。沈含玉满意的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这事要从头说起,还要追溯往年。鸿莳的老相好,是赵宝如贴身丫头方敏萰的侄女。这件事我在前几天就有了谱。那老丫头人不错,小时候我就认识她。前几天我去寻她,向她打探鸿莳的消息,顺便问了一嘴,她吞吞吐吐的,就算是认了。今日薛鸿杉亲自向我证实了这个事。她那个侄女当年被薛家棒打鸳鸯,被弄去江西做了个富商的小妾。”
宛珠边听边想,忽然有几分顿悟:“等等,薛大哥不是和露重华闹着丑闻呢么?他妹妹说他去了江西,当年那个情人也去了江西,这事可是太多不对劲了。难不成,薛大哥…”
沈含玉看了她一眼,将车稳稳的停在了自家门墙外头,转头道:“你猜得没错,之前我什么都弄明白了,只差这一步没搞懂,薛鸿杉一说,这其中的关系便搞清楚了。鸿莳家人不喜欢那女子,便作践了人家,他当年那么仓促出国,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再次回来,颓废不堪,也是因为这个心结。鸿莳曾对我提及一二,说那方姓女子已死,想必也是赵宝如骗了他。他自暴自弃,对他母亲厌恶至极也是因为如此。赵宝如望子成龙,机关算尽,可就偏偏不懂人心,搞得儿子和自己离心离德。至于露重华嘛,”沈含玉的嘴角牵起一个冷酷的线条:“如此看来,鸿莳倒是负了她一次了。”
宛珠默然,心中回想起碧凉阁的初遇光景,那女子浓妆淡抹,神采飞扬,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又仿佛什么也不在乎,高傲的挺着脖颈。
“这下鸿莳去寻旧人,赵宝如也留不得她那个老丫头。薛鸿杉说,方敏萰被她打发了之后,赵宝如失魂落魄。薛景言为了薛鸿莳的事专门回了家,听说很是震怒。我估计着,方敏萰也命不久矣。”
宛珠皱了皱眉:“难道一定要除掉才成?辛劳了一辈子,总还有苦劳。”还不等沈含玉说话,她苦笑一下摇摇头:“也是,她若跟了主子半辈子,总是知道太多了。便是她主子有意放一马,光凭她侄女和薛鸿莳之间的恩恩怨怨,薛家老爷也放不得。”
沈含玉不置可否,眼里却有一丝柔情划过,温言道:“家门荣光,亲情淡薄。锦衣玉食,寡义薄情。我们都是这门第里走出来的,这其中微妙,便是我不说,你也能体会一二。鸿莳自这次之后,怕是再无继承家业的机会了。我倒不替他可惜,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这块料。只不知他此番前去要如何应对,要是收场都收不了,他难处还在日后。我佩服他的勇气,却不赞同他的冲动。一失足成千古恨,也许我们这种人,是没有资格冲动的。”
宛珠听着这句,心里一触,鼻酸眼热。又觉得不大好意思,便强忍哽咽,凄凉道:“你说得对,代价太大了。可是人生就是要有这等缺憾,若不去赌那一把,只怕毕生都是悔的。我猜薛大哥这样决绝的做一件事之前也是害怕的,可是还是去了,也许,他更怕的是让自己后悔。”
沈含玉看着她忍泪凝噎,一张俏脸没了倔强清冷,满是闻语生情的悲戚感触,心里的清明全扰,又乱又软。宛珠的桃红旗袍领外露出的细腻脖颈,在此时是那样的扎眼,沈含玉看着,忍不住伸出右手,覆了上去,触得一手的细润冰凉。却吓了宛珠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他却欺身上前,不给她留下任何逃走的缝隙。
沈含玉扶着宛珠的脖颈,大拇指微微触碰了她的脸颊,引得宛珠一阵战栗,他看着她,眼神温暖:“做了便做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何畏惧。如今我终是明白,万丈红尘,知己红颜,有了这等缘分是祸也是福,男人和女人,既是浓情蜜爱,也是意气相投,几十年后生离死别,潇洒同去,便是粉身碎骨,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