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京城拥挤的人潮,出了正阳门便飞驰,官道不平,颠簸得厉害,柳璇卿后悔不该坐车,而应换了男装,和五弟一起骑马去凤凰岭。
“鹰学,咱们在驿站停一停,我还是骑马与你同行,这马车真是不便,怕是会耽误工夫。”柳四挑了帘子,冲骑着高头大马的亲弟诉苦。
“四姐请便,不,四哥!”半大小子故意口误,逗他四姐。
柳四也不与他纠缠,钻进车里,换了男装,竖了个男子的发髻,挽了个网巾,套上一双牛皮马靴,大大方方下了车,柳五瞅着她有模有样地迈着官步,半开玩笑地说:“四姐,这是几品的官威?”
“怎么着也得是一品大员,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一身通体的气派?”两人斗嘴,说着说着,连车把式都乐了。
柳四虽比成年男子矮了一头,但比寻常女子却高出几分,像足了身量未满的俊俏少年,轻巧地一踩马镫,就如一只燕子,翻身稳坐马鞍,单手拽住缰绳,向身后吩咐,“大家不用顾忌我,赶路要紧,我定会追上来。”
吁得儿——驾——
一串马飞将出去,柳四也不甘示弱,一夹马腹,挥起马鞭朝马屁股那儿清脆一拍,座下的这匹黄骠母马就蹦了出去,官道上瞬间尘土飞扬,她暗自下决心要跑在头里,少吃点灰。
一个多时辰的马颠,屁股生疼,鹰学回首偷看了四姐几眼,怕她熬不住,就找了个借口,“四姐,前头是溢水亭,咱歇一歇,灌点水。”
柳四筋骨都震得松了,正想歇息歇息,就下令一队人马缓行,到附近路口的茶摊饮马灌水。
三岔口正好有个老汉设了几张桌子,架了口大锅蒸馒头,又煮上大碗茶,一张桌子上有几个乡野村夫正扒拉着喝粥,见是官身的人靠近,便主动腾出空来,蹲在一旁的地上填肚子。
鹰学着老汉提壶滚烫的开水来,将摞成塔状的粗碗冲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包家里带的茶叶,柳四笑他,“少爷就是少爷,荒郊野外也穷讲究。”
鹰学不以为然,“四姐谬也,规矩就是规矩,难道我们还与他们蹲在一处不成?”说着拿眼瞥了一眼蹲在一角的几个脚夫。
柳四有些不然,“要不是你出生在柳家,你咋知道他们不如你,没听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鹰学不以为然,沏了茶,分与柳四。
吁——一匹军马烈奔而来,在茶摊前应声被喝住,从马上跳下一名校尉,抛出一分银子,“老头,五十个馒头,把水给老子都灌满了。”说着从鞍上提溜一串水囊下来,丢给摊主。
老汉唯唯诺诺,刚要说,上几笼馒头都被在座的客人订了去,那校尉不由分说一个巴掌劈下来,“大胆,老子军命在身,你敢延误军机,就不怕掉脑袋吗?”哗啦,抽出佩刀,亮了刀刃!
鹰学耐不住气,上前一步质问,“哪来的兵痞,敢在本爷面前耍威风!”
柳四连忙挡在他身前,将其按回去,抱拳赔礼,“军爷失礼,请便请便。”
那校尉看他俩和身后的一路人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便把兵刃送了回去,继续催老汉灌水。
吁——又来了一匹军马,这次翻下来一个参将,“妈的,怎么那么慢,”伸腿踢了校尉一拐子,“你还愣着干什么,一起帮忙灌水!”于是三人手忙脚乱地灌水,收拾了几个包袱的馒头。
只听到“啾——”一声清脆的银哨声,一溜骑兵风驰电掣地驶过,参将和校尉麻利地将水囊和馒头往鞍上一驮也飞了出去。
鹰学好生惊叹,柳四不由得另眼相看,这是哪家的兵?
歇了一盏茶的时间,柳四和五弟继续上马赶路,渐近晌午,日头毒得很,“姐,咱到荫子底下去吧,官道晒得慌?”
于是一队人绕了点路,从树荫茂密的乡道前行,好不容易到了凤凰岭下的小集镇。
马蹄有些虚,看来一口气是跑不了长路了,管事的长随就近把马匹寄在大车店,没想到看到了相熟的军马,于是向柳四来禀报,鹰学趁热闹细细一看,是中山靖王府的缨子,暗叹,怪不得那么傲气。
“伙计,那些个军爷上哪儿去了?”
“这位官爷,那几位大爷往山上清凉观去了,说是请什么神仙下山。”伙计还以为他们开玩笑,正要调侃两句,只听到一位少爷喊道:“该死,他们要劫胡!”柳四当机立断不再歇息,立马上山!
“小王见过观主,不知挂单在此的玄机道长住在哪个厢房?”姬孝云浅浅一拜,开门见山向当家观主神光要人。
神光见多识广微微一笑,“世子勿急,有缘自会相见。”口念福生无量天尊,身子一偏便爽快地引路。
穿过石板路,便是一片风声竹海,叶片沙沙掠过,偶有水珠跌落路径,溅起水花,濡湿鞋底,“世子,苔厚湿滑,小心。”孝云抬腿留意脚下,此处竹密枝繁,日色幽暗,偶有光影偷溜而入,留下绰绰斑点,另有一番情趣。“真是一处神仙居。”
出了密林便是一排竹屋。叩叩叩,“玄机道长在吗?”神光掩袖敲木门,“贫道神光未约而至,唐突了。”门内很快有了回声,“兴之所至,无妨,荣幸之至。”一个总角小童前来开门,双手拱手作揖,“您老慈悲,观主请进。”
一入院中,便被一梧桐所惊瑟,树冠如盖,遮天蔽日,树围之粗需三五个大汉合抱,而树下有一白衣男子亭亭而立,“贫道玄机,见过观主、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