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宏,是个小学生。星期天,我的好朋友拴儿来找我玩,我们看完动画片,拴说,我们下跳棋吧?于是我拿出跳棋。
我赢了两盘,拴儿急了,开始耍赖。我当然不允许他耍赖,我们吵吵起来,越吵越凶,开始动手厮打,跳棋盘子碰翻了,噼里啪啦撒了一地。我长得墩胖,拴儿瘦小,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可拴儿这人简直是个小犟驴,什么都不肯服输,和我打架,他自不量力。我稍微一用力就把他推出老远,可是他脚踩在跳棋珠上,一打滑,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后脑勺正好磕在茶几角上,拴儿当时就不动了。
我吓坏了,学着电视上在他鼻子下试了试鼻息,没有呼吸,汩汩鲜血从他后脑勺流出来。拴儿死了,我吓得哭起来。父母下地干活去了,我自己在家,不知怎么办。我哭着摇晃着拴儿的身体,希望他能醒过来,可是他仍一动不动,我发现他的身体沉了许多。我蹲在他旁边,直到父母回来。
父母回家后,看到躺在地上的拴儿和一大滩血,吓了一跳,我边哭边说他死了,被我推倒摔死了。父亲上前看了看,试了试鼻息,脸立刻变白了,他又把拴儿的尸体翻过去,看到后脑勺上一个大窟窿。母亲吓哭了,气得打了我一巴掌,训斥道,你这个孩子,惹了大麻烦了!这可怎么办呢!父亲抽了根烟,说,把他埋在院子里吧。于是,母亲插上院子里的大门,父亲拿了铁锨开始刨坑。
很快,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他们用床单把拴儿的尸体包裹起来,推进坑里,父亲开始填土,我站在坑边,看着拴儿被土一点点覆盖,直到坑被填平。父亲还在上面种个一棵柳树。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也不要说露了嘴。我使劲点点头。
我们一家人尽量保持平静,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傍晚,拴儿的母亲宋嫂子来到我们家,问:“拴儿来这儿玩了吗?我找了半天,没找着。”
当时我们正在吃饭,我吓得头都不敢抬,父亲说没有。宋嫂子就走了。
宋嫂子是个寡妇,母子俩相依为命,可是,她的拴儿永远不会回到她身边了。我,罪不可赦。
有一晚下晚自习,我和几个同学一块儿回家。乡村的夜特别静,特别冷清。我们走在窄窄的柏油马路上,只听得我们的脚步声,“嚓嚓嚓嚓……”
“拴儿,回家吃糕了……”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诡异而悲凉。
“是宋嫂子。”大头说。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宋嫂子自从不见了拴儿,就变得不正常了,天天晚上打着个纸灯笼找她的拴儿。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很诡异。
“拴儿,回家吃糕了……”一声又一声。
“我们躲开她吧,怪吓人的。”我说。
于是,我们走进了一条胡同,走着走着,回头一看,那个灯笼在我们身后不远处,正慢慢飘过来似的。
我们吓得跑起来……
几天后,父亲上了船,他要挣大钱去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母亲了,母亲喜欢串门,自从父亲走后,她不敢出去了,她会叫一大帮婶子,大娘来我们家玩儿。只有我知道,母亲心里是害怕,那棵柳树长出很多绿叶子。父亲临走时,母亲说,你一定要努力挣钱,接我和小宏出去,我不想在这个家待了。父亲说,你们放心吧。你也别怕,好好的。
可是,一个月后,传来了父亲死亡的消息。船翻了,可是死亡的只有我父亲一人,其他人没事。
母亲肝肠寸断,她每晚都哭。我也陪着她哭。这时,外面传来了宋嫂子的声音:
“拴儿,回家吃糕了……”
母亲抬起头,泪眼婆娑,喃喃地说:“报应啊。”
母亲很快又嫁了人,不是母亲变心快,她实在太害怕这个家了。我没有爷爷奶奶,只得跟随母亲走。这个家,这所房子,已过户到我的名字,我是继承人。长大后,如果我愿意,还是可以回来生活,可是我不敢回来,我想等我成年后,把房子卖掉。
我大学毕业那年,母亲得肝癌去世。
我急需一笔钱创业,跟继父借是不可能的,他很讨厌我,从来没对我笑过,甚至没正眼看我一眼。他对我母亲也不好,他俩没感情,只是为了过日子凑合在一起。
为了筹到钱,我打算卖掉父亲给我留的那所房子。我给大伯打电话,让他帮我打听一下村里有没有想买的。大伯答应了。
几天后,大伯来了电话,说村里姓刘的一家想买,让我赶紧回去商议,我欣喜若狂地回去了。
我买了礼物先到了大伯家。当时天黑了,大伯说明天白天和买家好好商议一下,让我留下来,在他家住一晚。大伯家不宽绰,堂妹又在家里,挺不方便的,我就没住,回自己家凑合一晚。
大伯送我过去,给我搬过去一张被子褥子,还提过去一暖水,又帮我拾掇拾掇满是灰尘的里屋。我们聊了会儿天,大伯回去了。我插上院门,准备睡觉。院子里月光如银,我猛然看到了那棵柳树,十多年了,我长大了,它也长大了,高大茂密,可是树下的拴儿……
害怕之余,我伤心地哭了。
“拴儿,回家吃糕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宋嫂子,她很老了吧?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每晚打灯笼找她的拴儿。
那一声声撕扯着我的心脏,罪恶感愈加深重,我赶快回屋了。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