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混在人丛中,低头疾走,刚刚走出场子,肩头忽地给人拍了一下。
他抬头一看,原来就是那虬髯武士,哈哈笑道:“兄台武功之高,尚在我意料之外。剑术之妙,我看便是尉迟炯复出,谷神翁在场,亦不过如是,今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
李白暗暗叫苦,只好佯作不知,道:“老兄说笑话了,我怎能和那两位名家相比呢?”
那虬髯武士又道:“兄台今日立此大功,定膺重赏。说不定可以做天后近身的卫士,上接天颜,那就更容易飞黄腾达了。小弟他日还望我兄提携呢!”
李白听他话中似含别意,莫测高深,急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擒凶杀贼,这是我辈分所当为,小弟哪里是望什么厚赏呢?”
那虬髯武士望了李白一眼,笑道:“吾兄如此忠心爱国,更教小弟佩服了!”
李白无法摆脱他的纠缠,只好和他闲聊,互通姓名,才知道他是山东临淄人氏,名叫南宫尚;再打听那个刺客,却是京城里的人,名叫白元化。
李白颇感意外,心道:畿辅首县,选人定然特别小心,却怎保荐出一个刺客来?只怕那位知县大人,最少也要被牵累下狱了。
过了两日,神武营所要补充的一百名卫士已经全部选拔出来,那南宫尚也在取录之列,而且恰好分配与李白同在一起,都是“外宫轮值卫土”。
皇宫分为两个部分,外面的几座宫殿,是皇帝接见臣子,以及殿阁学士拟稿的地方,深宫内苑,则是后妃居住的地方。
“外宫”和“内苑”门禁森严,不能逾越。李白只被选作“外宫轮值武士”,接近武则天的机会微乎其微,心中颇为失望。
当然,在这段时间内,他也没有闲着,要将那些卫士慢慢变成“工蜂”。
再过两日,李白尚未得到李明之召见,更生疑虑。
最初两日,还未轮到他当值,这日他正坐在宿卫房中修炼内功,那虬髯武士南宫尚忽然又走进来,和他闲聊。
“可惜我们只是外宫卫士,见不到内苑风光!”
“听说天后住在禁苑凌波宫中,水木清华,无异仙府。我有个朋友是大内卫士,他曾经进去过,赞不绝口。
凌波宫在太液池边,前面是以前唐朝皇帝住的乾元殿。乾元殿虽然富丽堂皇,却远不及凌波宫的清雅绝俗。”
这些地方,都是李逸小时候玩耍之处,李白吸收了他的技能和记忆之后,当然十分熟悉,暗暗奇怪南宫尚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好像要故意泄露天后的居处给他知道。
正说话间,神武营都尉忽然派人进来,召李白进宫。
李白抬头一望天色,已近黄昏,心中不禁疑云暗起。
………………
李白心中虽然有点起疑,但长官宣召,他只好立即跟随来人同往。
跨步出门之时,只见南宫尚暗暗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哈哈笑道:“张兄,机会到了,好自为之!”
此话似带双关,李白不由得心头一震。
李明之住在五凤楼边的一座偏殿,那是内苑与外宫交界之处。李白到时,李明之虚位以待,笑道:“你还没有吃过晚饭吧。”便即请他入席。
李白见他颜色和霭,稍稍心宽。
李明之很称赞他的武功,又问他的身世和学艺的经过。
这些问题早在意料之中,李白向张之奇要那份荐书之时,也早问过张之奇了,当下便按照自己所知,小心翼翼的回答,幸好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李明之也不怎样仔细盘查。
酒过三巡,李明之和李白干了一大杯酒,忽然道:“那日你在校场上捉到刺客的事情,我已禀告天后了。经过审问,这刺客是徐敬业所指使的。现在,我就要交给你一件差事。”
李白心头一跳,只得道:“但凭大人吩咐。”
李明之道:“天后有令,叫我把这个刺客送给大内总管再加审问,你就暂时留在总管大人那儿,也许天后还要召见你呢。”
李白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者是可能有机会见到武则天,惧者是怕刺客在他手上送了性命。
“这是一件秘密的差使,不许给外人知道。你天黑之后,押他进去,免得惹人注目。因为恐怕宫廷内外还隐藏有裴炎的党羽,若然给他们知道你是押解刺客的话,只怕他们会中途袭击,杀人灭口,所以要分外小心。好在你的武功在刺客之上,若有什么意外,也尽可制得住他。”
李白这才知道,何以要在黄昏时分召见他前来的道理。
接着,李明之将今晚宫中宿卫的口令,以及怎样到总管府交人等手续说了。交代清楚,便叫手下的武士将那名刺客牵出来。
只见他眼眶深陷,步履蹒跚,想必在这三四日间受了许多折磨。
那刺客双眼圆睁,狠狠的盯着李白,嘴唇翕动,想是被点了哑穴,骂不出声。
李白硬起心肠,拖着刺客的手,领了金牌,押他进宫。
宫中有人接引,指点李白到总管府去的路径,便叫他自去。李白从御花园中穿过,在淡月疏星之下,绕过回廊曲树,分花拂柳而行。
走了一会,到了一座假山旁边,四下无人,那刺客忽然低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真的要害我的命么?”
——圈套?是谁在试探我?
李白微微一怔。
以这刺客的武功,自己冲关解穴,不足为奇,但叫他吃惊的是,这刺客的话单刀直入,叫他难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