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父亲的关系,因有经验,石岚山还是做了矿里的调度员,这工作比较轻松,还赚的多,比在山里时要强上不少。建国本来想等着弟弟搬来金凤镇后,跟他在市里找个工程做,但弟弟在石乐县的工地迟迟没完工,建国也就不等了,做了矿上的泵工。
镇上的煤矿离家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好在每天都有班车接送,方便的很。而且为了家里时常有个男人照料着,他俩刻意错开了休息的时间,一个白班一个夜班跟人倒着上。至于家里分下的田,就每天抽空去忙几个小时,整日里都忙忙碌碌的,很少有休息时间。
其实那时的煤矿普遍都很简陋,人工也便宜,所以,在安全性方面差的很。在石岚村时,因为采煤运煤不方便,煤矿的规模不大,外地人也少,虽然总出事故,但本地人干的小心,很少出命案。
而在金凤镇,煤矿的规模已经大了许多,运煤车来往也方便,矿上为了赚钱,用了很多外地来的流浪汉,终年就住在矿里,安全性与他们而言就跟没有一样。后来曝出的黑煤窑就更恐怖了,有些工人都是他们绑来就像签了卖身契似的。所以,镇上的人若能维持的了生活,就很少有人愿去矿上干,那矿难三天两头的发生,简直让人害怕。
石岚山在矿上的工作没什么危险性,但即使如此,他在的那些年,还是砸了手,断了一指,身上的肋骨也断过一次。建国遇到的危险就更多了,各种挫伤砸伤,有次坑下还差点被活埋。
建国这小子即使改了性子,也还是一个倔骨头。那次差点被活埋的事故发生,他大难不死之后,我们曾有劝他去另找份工作,或者去市里找弟弟看,可他还来劲儿了,非说他不死就注定要在那煤矿里发了财才行,这是矿神对他的承诺。这小子倔起来,真就能让你憋的无话可说。
山里人信命,认准了去做就行,各人有各命,生死富贵天说了才算。
金凤镇的煤矿如此,贾莲却不能去了,生养完闺女后,便去了镇子外的一个玻璃厂给人做会计,我则在家全职看孩子。
石岚山来了金凤镇没两年,就明显变的油滑起来,逢年过节的都会给人送礼物,还会时不时邀人来家里喝酒,与人称兄道弟。我怕他有变坏的势头,还咨询了父亲,父亲只笑着说没事,那么大年纪了,再变坏也不容易。
初来金凤镇的几年没什么人聊天,还颇觉苦闷,后来陆续有石乐县的人搬来金凤镇,其中不乏一些熟惯的老乡,就这样,我才慢慢融入了金凤镇的生活。
在矿上的日子苦,但工资赚的多,没命干了几年,可矿上不知为什么开始发不了工资了,连着拖欠了一年,石岚山和建国相继从矿上退了出来。之后,石岚山凭着前期请客打通的关系,慢慢以党员的身份进入了村委。建国则靠着矿上积攒的门道,买了个三轮车,开始了他的卖炭营生。
那时,镇里有钱的人家几乎都有三轮车,主要用来搬运庄稼和出行用,很少有去跟煤矿直接打交道的。但后来发展速度变快,不知什么时候,农用三轮车也加入了卖炭行列。
想要卖炭,就需要人们开车一早去矿上排队,否则进去的迟,要么当天开采的碳卖完了,要么拉出来就到了半下午,都没时间去卖,白白浪费一天。所以,卖炭的要早起,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天不亮就有三轮车的轰鸣声响起,然后接二连三的卖炭人就开着车出门了,都不用听公鸡打鸣。
再后来,镇里还出过个种大棚的政策,发动了不少户家,建国一家还申请了个名额。当时,人们觉得这是个新奇事物,一年四季都会有产出,收成应该不少。所以,家里人参与的积极性很高,就连我都几乎参与了大棚从搭建到种养的全部过程。
那是我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大工程,几十米长近两米宽的厚实土墙,从填土、夯实到不断增高到两米多,接着是锄地、撒粪、修水池。然后搭建几十斤重的十多米长钢架,三十多根,愣是被人们一个个都稳固了上去。再然后是横向的铁丝捆绑,铺塑料薄膜和盖草帘。最后,还在大棚的一侧盖了间临时居住的小房子。
盖大棚耗了我们几个月的时间,钱也花了不少。可种养的前两年,产出还有人来收,再后来就只能自己去街上卖了。本来种大棚耗去的精力就不少,维护成本也高,若盈利只比平常种地会多一点,那简直是吃力不讨好。是以,镇上的大棚没两年,就几乎全部荒废掉了。
其实,在两千年以后,种地的收入就已经慢慢变薄了,很多人家都将田地租出去,做起了其他营生。也就在那个时候,好像突然间就冒出了很多富裕人家,金凤镇也变得没有了以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