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杜云彤不明白,杜姑娘明明没有见过姜度,为何会对姜度有如此感觉,这般全心全意去信赖一个人。
随着杜云彤在大夏朝的日子越来越久,杜云彤终于明白了。
姜字代表的,便是安全感。
他是中流砥柱,为臣可寄万里,最让人放心的存在,所以杜姑娘才会那么那么地依赖他。
当初杜姑娘残留的意志对姜度的感情,便是她现在对姜度的感情。
杜砚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姜度承担了这个角色,并竭尽全力保护着她,让她免受伤害。
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大夏朝,姜度以一个故人的身份,给她原本昏暗无光的生活,带来一丝暖阳。
只有濒临溺水的人,才知晓救命稻草的珍贵,不经历黑暗,又怎知光明姗姗来迟?
她不想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在蛮夷之处,于家也好,于国也罢,她不想他死。
更何况,广宁公主也不是一个能让人放心的盟友。
既然谁也劝不了谁,那便这样耗着。
广宁公主不敢这样跟她耗的。
认真来算,登上皇帝宝座的大夏君王,都是以武力来谋取江山的,李易只有秦钧一个盟友,秦钧来了蜀地,李易便是孤家寡人,且身边又有一个不断搞事的李晃,广宁公主敢放心秦钧长时间呆在蜀地才算怪事。
广宁公主必然会出言劝姜度的。
两军交战间,广宁公主受了姜度那一箭,想来在蛮王面前也会嫌疑尽销,深得信任,她来搜集各处蛮夷的驻守防备,要比姜度方便得多。
就是如何传递下山是个问题。
不过姜度既然有法子把消息送到山下,教给广宁公主也就是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蛮王似乎对新买来的夏人女子兴趣不大,一整天都没来广宁公主居住的树屋,想来是蛮王察觉大战在即,与蛮将们商议如何抵挡蜀兵们的布置。
只是派人过来,给广宁公主送了些新鲜的果子吃食。
广宁公主手指夹起果子,细嚼慢咽吃着,动作优雅又傲慢,杜云彤低头垂眸立在一边,活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
前来送果子的蛮夷小声嘀咕了一句,端着碟子下去了。
蛮夷退下,姜度亦寻了个借口探查蛮夷的部署,树屋里只剩下杜云彤和广宁公主两个人。
广宁公主咽下果子,斜了一眼杜云彤,道:“你到底怎样才肯回去?”
上一次见面时,广宁公主跟她一样高的个子,相似的身材,只是广宁公主更瘦一点,脸色苍白无血色,活脱脱的病西施。
如今再见,她身量抽高,该发育的地方也已经开始了第二次发育,而广宁公主却还停留在小女孩的阶段,瘦瘦小小的,不知是不是吃不惯蛮夷之地的饮食造成的。
扮了多年外表纯真无邪的小白莲,伪装早已渗入到了血液里,斜眼看人也有着几分少女不谙世事的窈窕天真,就连毒舌话语也是小女孩故意板起脸的嫌弃,轻嗔薄怒能酥了人的骨头。
饶是杜云彤是个女的,也有点着招架不住。
与美人说话,从来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对面是恨你恨得牙痒痒,可又拿你没办法的豆蔻少女。
杜云彤答得干净利落,道:“二叔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姜度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杜云彤眸光微闪,眉梢轻挑,道:“若公主肯帮忙,二叔会回去的。”
广宁公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动作微微一顿,放下了果子,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事?”
“做梦。”
“那好,那我便等着公主答应的那一日。”
杜云彤随手从桌子上捡了块果子喂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
“左右现在孤家寡人的,不是我的兄长。”
论起聪明,李易不在李晃之下,可李易为人偏仁善,远不如李晃那般狡诈狠辣,但有太后在一旁指点,秦钧又离天启不远,随时都能支援,两种威压下,李晃投鼠忌器,不会对李易轻易动手。
可若是秦钧离了阳谷三城,去了远在天启城万里之外的蜀地,李晃再没了畏惧之人,随时都会对李易动歪心思。
广宁公主机关算计为李易,远嫁蛮夷又是为李易,李易的一切,她比谁都更紧张,她不可能长时间让李易处于危险之中的。
广宁公主不可能跟她耗下去的。
时间一寸一寸溜走,广宁公主缓缓抬头,道:“你害本宫远嫁蛮夷,受奇耻大辱,本宫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本宫不可能帮你。”
杜云彤揉着眉心,有些心累,道:“公主,夺嫡这种事情,成王败寇的。若人人都是公主这般的心思,二叔在见到公主的第一面时,就该一刀杀了公主。”
“那是他的事。”
广宁公主又垂下眸,长而卷翘的睫毛于烛火之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本宫若与世人相同,便不是本宫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广宁公主,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山间的风声喧嚣,吹动着风铃叮叮作响,一下又一下,仿佛轻叩着人的心弦。
“但本宫可以答应你,以身家性命相保姜度安全。”
杜云彤呼吸微紧,烛光下,广宁公主还是小女孩的模样。
来到蛮夷之地这么长的时间,她的一切都还停留在大夏朝的状态。
弱不经风的身体,天真无辜的面容,出身卑微,却又有着强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