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寸一寸溜走,杜云彤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她有些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太后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太后的声音威严,隐隐有着不可抗拒的意味:“她是杜家妇。”
杜云彤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声音哽咽,道:“母亲说,她这一生,最为后悔的事情,便是没能任性一次,如今她要死了,她想任性一次。”
许如清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虚弱道:“你,你千万莫像我一般,做你想做的事情,千万别委屈自己”
许如清也是舍不得她的吧,一遍一遍地交代,要她随心而过,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她之后,又让千雁捧来了半块玉珏,让她好好收着,说日后拥有另一块玉珏的人,会保她一生无虞。
许如清没说完那人是谁,便咽气了。
她的眼睛迟迟不肯闭上,一直望着颍水的方向,眷恋又向往。
许如清是没有说她想葬在颍水的,但杜云彤能感觉得到,如果有选择的话,她是想回颍水的。
那里才是她的家,她最开始的地方,而非冰冷又充满算计的承恩侯府。
杜云彤不是许如清的女儿,许如清的女儿,早在相府满门抄斩的时候,便死了。
但杜云彤还是想帮许如清完成这个心愿。
在穿越而来的那些时日,许如清犹如一盏灯,用她微弱的光芒努力地温暖着她,为了这些温暖,她想让许如清走的开心一些。
给杨氏写帖子,进宫见太后,都是为了把许如清葬在颍水,而并非她在承恩侯府的生存。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纵然没有太后的庇护,她也有能力把日子过得很好。
但若想把许如清葬在颍水,没有上位者的命令,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杜云彤抬起头,稚嫩的小脸上有着几分倔强,眼底是隐忍的,清澈的悲伤。
有那么一瞬间,太后仿佛又看到了数年前的许如清一般。
数年前,许如清前来宫中谢恩,也是这般模样。
许如清垂首拜在她面前,再抬眉,眼底的悲伤已经归于平静。
那时候的她还在想,她是不是做错了,但转念一想,出身富贵,就注定不得自由,谁也逃不过。
太后叹了一声,道:“罢了。”
人都死了,便让她走得安心一点吧,
太后道:“哀家依你。”
杜云彤缓缓舒了一口气,汗水湿了衣裳。
她终究还是赌赢了。
太后对许如清,还是心存愧疚的。
其实在太后让她进宫的时候,她已经赢了五成。
太子无缘无故谋逆身亡,相府被牵连满门抄斩,因为这些原因,太后本就对许家有着几分同情,许如清又在这个时间段无缘无故死去,更是加重了太后的内疚心。
更何况,许如清与杜砚的婚事又是太后指的,许如清的早早离世,无疑是狠狠地打了太后的脸。
太后宣她进宫,是因为她是许如清的女儿,而并非承恩侯嫡女。
杜云彤重重拜下,闭了闭眼,道:“谢太后。”
“起来吧。”
太后道,小宫女们忙上前搀她起来。
杜云彤起身,不知是跪的太久的缘故,还是这几日守灵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杨氏轻呼出声,小宫女们连忙去扶杜云彤。
太后眉头动了动,轻叹一声,对杨氏道:“她的脾气,倒与她娘有些不同。”
杨氏附和着,眼底满是惋惜——这么好的机会,她居然向太后提了这么一件事,许如清葬在颍水后,只怕她在侯府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试问,一个不入承恩侯祖坟的侯夫人,还是侯夫人吗?
许如清都不是侯夫人了,她还是嫡长女吗?
定北侯府上,五皇子李昱又喝得大醉,手掌拍着桌子,道:“父皇,大哥是被冤枉的。”
秦钧瞥了他一眼,吩咐下人收拾房间,准备醒酒汤。
“备马,本侯要进宫。”
下人看了看天色,犹豫道:“这么晚了,侯爷明日再去吧。”
秦钧目光扫过来,下人连忙改了口,道:“小人这就去准备。”
清宁宫,内侍前来回太后:“娘娘,定北侯秦钧求见。”
太后慢慢睁开眼,道:“哦?”
“他终于肯来见哀家了。”
太后揉着眉心,到:“宣。”
进殿之后,秦钧一撩衣摆,单膝跪地,道:“娘娘金安。”
太后道:“免,你坐吧,”
小宫女捧来了茶,太后目光如刀一般,落在秦钧脸上,道:“你想好了?”
她高居上位者多年,自问一双眼睛早已练得如火眼金睛一般,能看破人心,然而今日的两个人,都让她琢磨不透。
一个是如今仍躺在她宫里昏迷着的杜云彤,另一个便是有杀神之称的秦钧。
杜云彤如今的处境,自顾尚且不暇,竟还要求许如清葬在颍水,她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说她有孝心。
而秦钧,明明是个少年,眼底的神色却如深潭一般,叫人一眼望不到底。
他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一般,铁与鲜血混合在一起,揉练了他迫人又凌厉的气质,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剑,锋利又危险,稍微不注意,便能被他所伤。
若是在以前,她是不愿意与这么危险的人合作的,可是现在,她没有选择,她只能选他。
太子皇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