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都县隶属于夷陵州,上锁巴楚山地,下引江汉平原,由清江和长江环抱,素有楚蜀咽喉之称。大明开国二百多年来,宜都县承平无事,军备、城防极为薄弱,当董海川渡过清江后,几无抵挡,抵达宜都城下,宜都城小兵弱,被董海川轻易攻下。
董海川受周望之命,严禁部下烧杀抢掠,但是,董海川对部下的掌控远远还未达到令行禁止的地步,小规模的烧杀抢掠屡禁不止。并且,宜都县城的地痞流氓兴奋无比,纷纷打着容美宣抚司的旗号抢掠杀人,这一切导致宜都城内纷乱无比,老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兴起了大规模逃亡的狂chao。仅仅五天之内,就有超过三分之二的老百姓离开了宜都城,现在城内十室九空,一片衰败之色。
董海川绝非什么善类,对这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部分金银流入了他的腰包,宜都县最美的女子进入了他的怀抱。
虽然邦泰满口承诺保证五峰石宝长官司的安全,但董海川总是觉得隐隐不安。随着战况越来越不利,董海川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于是,董海川占领宜都城后,立即请求邦泰派遣船只运送族人过清江。然而,五天之内能迁出多少人?
这日,董海川正在温柔乡中胡天胡地时,接到了留下的族人被屠杀一空的噩耗。
董海川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从床上一跃而起,哭倒于地,哀嚎不已:“狗日的田楚产……老子要杀你全家……”
董海川气郁于胸,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抢过墙上挂的一把斩马刀,狠狠的往床柱上砍去,斩马刀乃邦泰的礼物,果然是锋利异常,削铁如泥,奢侈豪华的红木架子床轰然坍塌,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
董海川犹不解恨,双手紧握斩马刀,往卧榻之侧的梳妆台砍去,稀里哗啦的一阵响,梳妆台成了一堆废墟!
“狗日的邦泰,说话如放屁,还老子族人命来!黎中这个狗东西,害老子好苦……黎中呢,快给老子叫黎中!”
……
当黎叔赶至董海川住所时,董海川已经扔掉了斩马刀,坐在地上,眼珠一转不转,呆呆的瞅着废墟。
见到黎叔之后,董海川的火气腾地升起,一把从地上弹跳而起,冲至黎叔面前,侧过庞大的身躯,举起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向黎叔的脸扇去!
“骗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啪……”黎叔猝不及防,被董海川抽的连退三步,方才止住脚步。
黎叔右手捂着脸,满眼怨毒的看着董海川,“呸”的一声,一口鲜血夹杂着两颗牙齿往董海川脸上飞去。
董海川反应敏捷,略微侧头,躲过了袭击。
黎叔伸出左手食指指着董海川,咬牙切齿骂道:“懦夫!竖子不足与谋!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要不是你提前出兵,会有今日之祸?”
董海川全身的力气似乎瞬时被抽空,摇晃了几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捂头,痛哭失声:“完了……一切都完了……都是我害了族人……”
黎叔愕然,没想到董海川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会痛哭。
黎叔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摄住对董海川的厌恶,冷冷道:“冤有头债有主,只有懦夫才会迁怒于人!田楚产干这等人神共怒之事,只要心里稍稍有点良心,无不以啖其肉、饮其血为快!如果董司主还有点骨气,就应该找田楚产报仇!”
董海川松开双手,抬头看向黎叔,黑脸庞上兀自挂着泪珠,如同一个孩子般喃喃道:“对,应该去报仇!”
说完,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狂吼道:“来人!擂鼓聚将!”
黎叔大惊,如果董海川掉头进攻田楚产,岂不是打乱了邦泰的整个计划?黎叔不顾脸上的剧痛,慌忙道:“董司主,田楚产拥兵三万余,兵甲精锐,三千余人岂是对手?”
董海川圆睁双眼,大喝道:“就是拼到只剩一人,老子也要找田楚产报仇!”
“董司主,在下有一计,既能置田楚产于死地,又能保证司主的三千余壮丁丝毫无损!”
“说!”
“不如司主按原计划渡过长江,挥师攻打夷陵城,这就坐实了田楚产叛变的事实,林将军率领大批人马已经抵达襄阳,朝廷也会派出大批兵马围剿田楚产,司主只要屯兵于夷陵城下,就可以坐看田楚产族灭!”
董海川紧紧的盯着黎叔,恨声道:“到现在了,你还在想利用我!当初,起兵时,所有壮丁只知道奉了田楚产的命令!现在族人冤死,你以为儿郎们还会忘记一切,去攻打夷陵么?”
黎叔心里不停的叫苦,“这……”
“除了耍一些阴谋诡计,连最起码的战阵经验都没有!你以为壮丁都是木头人,你要他们打哪里就打哪里?”
“现在只有谎称田楚产为了彻底霸占我五峰石宝,趁我出兵时,杀光了所有族人,方有一线生机找田楚产报仇!”
黎叔哑然无语,从常理判断,董海川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个事实让邦泰无法接受。黎叔无法,只好迅速向军情司汇报董海川的计划。
果然,五峰石宝壮丁听闻族人被屠后,无不恸哭流涕,纷纷强烈要求董海川立即回师找田楚产报仇。他们被仇恨冲昏了大脑,几乎已经忘记了悬殊的实力对比。
董海川令壮丁们戴孝,立即整兵出营,浩浩荡荡的往清江边开拔。
周望从总体战略出发,当然拒绝了董海川渡过清江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