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面容清秀、身材娇小之女子,身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正对着六角亭四边的桃花凝神而思。
稍许功夫,女子略一回首,面露笑容,道:“有了……”
说完,伸出白如玉石的右手,至案台取出毛笔,一挥而就。
众人大笑着,纷纷围拢至案台边,且看女子诗作:
垂杨小院秀帘东,莺阁残枝未相逢;
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
此女正是柳如是,年约十八,端得灵秀无比。
众人上前一看,无不如痴如醉,钱谦益更是魂不守舍,不停地念叨着:“桃花得气美人中……桃花得气美人中……妙啊……峰回路转、力挽狂澜……”
众人均叹道:“此作一出,吾等诗作都无法见人了……”
柳如是眉角略翘,笑道:“小女子伤唇罢了,有何可称道之处?哪当得诸位笑看天下风云?”
……
众人正赞赏不已时,只见瞿式耜神色惶急,手中携着一张报纸,狂奔而来。
钱谦益一见瞿式耜,大叫道:“柏略,快来看看,此处神作一篇,呵呵……”
瞿式耜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吐出,但此情此景下,不得不向钱谦益行了弟子之礼,凝神观看柳如是的诗作。
略一观看,瞿式耜随口赞道:“神作!确实是神作!”
顿了顿,瞿式耜从手中展开报纸,急忙道:“这里还有一篇神作……”
众人一看题目,除了钱谦益和柳如是,无不破口大骂。
钱谦益从瞿式耜手中接过报纸,凝神细读,柳如是侍立在钱谦益身后,一双美目直往报纸上瞅。
良久,钱谦益的目光离开报纸,无惊无怒,淡淡地说道:“文字功夫粗鄙,不堪入目!”
瞿式耜恨声道:“报纸流传甚广,江南乡民,悉数与闻,一旦受其蛊惑,对我等可谓大大不利!”
钱谦益顺手合上报纸,递在柳如是手中,哼了一声,道:“清者自清,岂容林小三任意诋毁?”
说完,钱谦益的转头看向柳如是,瞿式耜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柳如是似乎对此文异常感兴趣,不仅通篇读了一遍,末了还沉思片刻,方才对众人笑了笑,道:“乡野村妇谩骂,也不过如此!”
“不过,此文似乎费了一番功夫,所引之事,天下人无不了然于胸。布局谋篇也费了不少心思,似乎有点驳无可驳!”
柳如是的话,终于引起众人的一丝兴趣,纷纷围拢在一起,神色愤然地阅读报纸上的文字。
越读越怒,钱陆灿忍不住双手颤抖,恨声骂道:“侮辱斯文……侮辱斯文……”
待众人读完,顺着柳如是的话一想,无不色变,此文还真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此文不仅证据确凿,而且按照《思辩学》的理论进行论证。《思辩学》乃人类思维的一般规律,岂是这帮士子所能反驳?只不过钱谦益等人不知道有这门学问而已。
钱谦益毕竟人老成精,当即道:“驳斥此等粗鄙文作甚?凭地自降身份!不用驳斥,只管抓住林小三的用意做文章即可!再说,林小三祸乱天下,天下人有目共睹,只管揭露其独霸湖广之心思即可!”
文坛攻讦,乃东林之强项,钱谦益须臾之间就想出了回避主要矛盾,专事搞臭林纯鸿之方略。
钱谦益目视诸位,傲然道:“朝廷、天下士绅,困于林小三久矣,现在正是诸位奋起之时。柔毫三寸,也足以使林小三身败名裂!还请诸位发动天下士子,共同声讨!”
其语气甚豪,就如指挥千军万马的战将一般,露出不可战胜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