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嗣昌与林纯鸿的博弈中,陕西是一个被忽略的角落。但这并不代表陕西不热闹,只是因为林纯鸿力有不逮,在陕西没有任何力量而已。
林纯鸿的西洋舰队、东洋舰队、东南行营、中原行营,分别在南洋、双屿港附近、安庆和河南四面开弓之际,陕西的洪承畴、孙传庭也没有闲着,乒乒乓乓一顿猛揍,将李自成、刘国能等贼寇撵得四处乱飞,不得安宁。
先是李自成汇同过天星张天琳,试图进入四川,但得知四川早就重兵布防后,又被吓回了甘肃。刚一出川,接连在甘肃河州、洮州与洪承畴大战,李自成惨败,退往甘肃边远地区。
甘肃贫瘠,人烟稀少,李自成大军差点被饿死,万般无奈之下,李自成只好分散隐蔽渡过洮河,再次进入陕川交界之处,隐藏在秦岭之中,恢复元气。
相比较洪承畴的赫赫武功,孙传庭一点也不逊色。初掌兵,孙传庭令副将罗尚文进兵,一战砍下了整齐王的脑袋,不久又将活动于渭南的马进忠剿灭,顺带着,与马进忠一起混的什么圣世王、瓜背王、一翅飞、镇天王全部掉了脑袋,只余下实力最为强劲的闯塌天刘国能,与孙传庭对峙于渭南。
孙传庭的过往,简直就是一部传奇。万历皇帝快要挂掉的时候,孙传庭中了进士,授予永城知县一职。天启年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骤然跳到中枢,担任吏部主事。后来魏忠贤弄权,孙传庭一声不吭地告归,回到了山西老家。直到崇祯八年,主动跑到朝廷,请求复职,继续在吏部任职。后主动申请为陕西巡抚,带着六万两银子,拉起了秦兵,连战连捷,成为与洪承畴并驾齐驱的支柱型人物。
性刚、勇于任事、淡泊名利,好了,就说这么多,这就是孙传庭。
大明官僚中,像孙传庭一样脾性的人很多,但拥有孙传庭这样的脾性,又有能力本事的,则是凤毛麟角。这类人,无不成了大事,如于谦、卢象升……
孙传庭在渭南与刘国能鏖战不休,却一直冷眼旁观河南局势,对林纯鸿、熊文灿、李绍翼等人的打算洞若观火。
孙传庭对林纯鸿谈不上什么恨,但要说有多欣赏,显然也不可能。但凡务实之人,绝不会与指手画脚的朝臣一般,对林纯鸿恨之入骨,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借鉴林纯鸿的一些做法。比如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等人,皆属此类。
林纯鸿想挟制熊文灿,把手伸入朝廷,孙传庭自然知晓,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他恨不得马上挥师东进,将林纯鸿所谓的筹码敲得粉碎,为朝廷解除这一隐患。
不过,孙传庭想来想去,觉得此事有诸多难处,遂把傅恭唤来,一同商议。
傅恭眉头直皱,摇头道:“属下认为此事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别说大军被刘国能缠住,抽不出手,即便现在兵力足够,也不能这样做。现在熊文灿与林纯鸿显然有所勾结,在徐家湾划了一条红线,张献忠和罗汝才万不敢跨过这条红线。徐家湾之东,乃卢氏县,属于东南六省之防区,而徐家湾之西,方才是大人与洪总督的防区。未得兵部令,擅自跨越,后果难以预料。”
傅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属下估计,熊文灿与林纯鸿之所以在徐家湾划下红线,就有防备大人插手的意思,既然如此,他们岂无防备?”
孙传庭冷笑道:“擅自跨越一事,无须再提,本抚为朝廷击贼,岂能受此束缚?一应后果,本抚自然担之。”
傅恭知道孙传庭性刚,难以说服,也不再纠缠跨境一事,直言道:“大人如何抽得出人手?兵少了,就是赶到卢氏,又有何用?”
孙传庭沉吟半晌,道:“年初,刘国能兵锋受挫,曾派人来请降,本抚未答应。时至今日,刘国能屡战屡败,周边爪牙皆被清理一空,招抚刘国能的可能性当有几成?”
傅恭吃了一惊,劝道:“大人,刘国能业已式微,正应彻底剿灭,永绝后患。贼寇素无信誉,降而复叛者不计其数,若大人现在招降了刘国能,以后刘国能复叛,大人既无法向皇上交待,恐怕大人的前程也会受到影响。”
孙传庭冷声道:“前程什么的,本抚倒不在乎。不管刘国能是真心投降,还是缓兵之计,本抚让刘国能投降之后,再无反叛的机会,大事可定矣!”
“大人已经胸有成竹了?”
孙传庭道:“刘国能流窜川北之时,曾收一将,名胡九思。本抚倒与胡九思秘密接触多次,如果本抚所料不差的话,这胡九思虽深得刘国能信任,但心向朝廷,一心谋算着封妻荫子,投降后,应该不会生出复叛的心思。”
傅恭道:“大人想把胡九思安插在刘国能身边,一旦刘国能生出异心,就由胡九思将刘国能正*法?”
孙传庭点头道:“不错。本抚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此事还需以善辩之士前往刘国能军中招降。”
傅恭正准备主动请命,却转念一想,迟疑道:“大人,招降一事,成不成还在两可之间。即使刘国能愿意投降,也会迁延时日。属下担心,熊文灿筹划招降张献忠、罗汝才多日,进展十有八九会比大人快,恐怕渭南这边大事未定,张献忠、罗汝才已经成了朝廷的人。”
孙传庭冷笑道:“这事特殊,派遣大军恐怕还不能成事,本抚有一计……”
孙传庭将嘴巴凑近傅恭的耳朵,压低声音,仅仅聊聊数语,就让傅恭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