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的天空上,隐约流淌着灰暗的颜色。于是西边席卷来一阵星星点点的雪花,没有空灵玉坠的委婉,却更多了一层压抑和彷徨。太阳的光辉隐没在云里,看不到一丝丝的光亮。
从紫云阁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青鸾同秋影一面说一面前往司刑房,听秋影说已经在宫外,找到了那个叫做王贺之的御医。现而今被暂且关押,等着青鸾前去审问。
这是司刑房的一处偏殿,为了不让外人知晓,秋影还派了人来看守。及至青鸾推开门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秋蟒色长衫,另外还留着两绺胡须,看起来神采奕奕。
热酒一壶,几碟小菜,是青鸾对这个叫做王贺之的人一点表示。外面天寒地冻,能够饮上这样一壶好酒,已经算是福分了。在青鸾看来,他微微闭着双目,看起来格外的气定神闲。
“素闻王太医不仅精通医术,更是对食疗有几多兴趣,”青鸾一面拿着酒水,一面说道,“那就请王太医给尝尝看,这酒水有何不同。”她说着,便亲自给王贺之斟了酒。
但见王贺之只是闻了一下,便开口道:“酒水甘甜醇厚,中间掺杂了松脂与柏叶,还有草药茯苓,略带苦涩。然则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是上好的松脂茯苓酒水。”
听到王贺之分析的如此透彻,青鸾不觉连连拍手笑道:“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我今儿个才算见了!”她一面说一面自己饮了酒水,此时似乎在酝酿一阵异样的气氛。
“穆姐姐今日前来,不单是请我饮酒这么简单吧。”王贺之睁开眼睛,看着青鸾慢悠悠的开口问道。倒还真是一个聪明的人,知道青鸾要说些什么,青鸾也便不在绕弯子了。
她慢慢放下手里的酒杯,然后笑着问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瞒得过太医院的审查,向皇上通报禧贵妃有孕一事?”要知道,后宫但凡有妃嫔怀孕,必须经由太医院院判,侍寝册子的记录才可。
如今太医院院判为刘子凡,他是皓雪皇后的心腹,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关键问题,就在负责记录侍寝的那个宫人。由此看来,王贺之是给了这个宫人好处的。
“拿钱办事,我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原来王贺之一直都想着做太医院院判的位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刚好禧贵妃前来,说出来内心的想法。又有陆亭枝前来出主意,于是便一拍即合。
听到这里的时候,青鸾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也是难怪,陆亭枝会一直去往长春宫,原是为了这件事儿。青鸾随后问明了负责记录侍寝的是小福子,立刻派了秋影前去查探。
果不其然,小福子是净室房的宫人。也是时常来往于后宫与太医院,前段时日,就是他在《彤史》上翻阅的禧贵妃侍寝的日期。按照王贺之的供述,青鸾找到了那本《彤史》。
窗外和风徐徐,鸟雀儿叽喳的站在枝头。像是要将冬的讯息,带到世间每一处角落。小福子登时愣愣的跪在地上,看着青鸾翻看《彤史》微微皱眉的样子,心里开始砰砰乱跳,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青鸾从秋影手里,接过一叠内衫。然后开门见山的质问禧贵妃:“贵妃娘娘的信期,应该在每个月的月底。怎么在娘娘怀孕期间,内衫还会沾有血迹?记录侍寝的人是你,是你记错了?”
这些带血的内衫,是雪依提前给秋影送来的。刚好也是最好的证明,后宫记录侍寝的内监,也会知晓每个妃嫔信期的日子。先前王贺之能够顺利放出禧贵妃怀孕的消息,那么这个内监应该也是得了禧贵妃好处的。
“大约是,大约是记错了……”小福子的声音,此时有些颤抖。青鸾见了,立刻严厉呵斥道:“身为净室房总管,竟然如此粗心大意!你可知道,欺君罔上可是杀头大罪!”
不料小福子是一个极其胆怯之人,他被青鸾这么一吓唬,脸色都变白了。浑身一软,竟是不住地磕头如蒜捣。
“好,既然你肯认错,我也不是恶毒之人,”青鸾开口道,“你只需做证人,说明陆贵人连同禧贵妃想要欺瞒君上,我自会饶了你。”小福子听了以后,一叠声的表示同意。
青鸾只怕是夜长梦多,于是趁此机会,赶到储秀宫向皓雪说了原因。希望立刻彻查此事,不巧皓雪病着,便有玖月允了这件事儿。得到储秀宫的准许,青鸾忙着手调查。
一年冬雪压寒枝,浸染梅花重重稀。奉命而来的青鸾,带着秋影还有小福子一起,来到长春宫的时候,禧贵妃正在认真地练字。仿佛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一份恭谨严肃的态度。
“禧贵妃想要诞下皇子,却怎么还忘了这个?”青鸾拿起带血的内衫,着实让禧贵妃倒吸一口冷气。她定了定神,便故做茫然道:“这并非本宫的衣服,大约是,你记错了。”禧贵妃的语气有点心虚。
“他,你总该记得吧?”青鸾将小福子拉出来,青鸾故意让小福子扮作被打的模样,浑身血淋淋的。看到他的样子,禧贵妃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不曾想到,小福子会这般情形。
“他是内侍监的福公公,负责记录侍寝时间,你为了不让皇上发现破绽,遂先下了毒手。”青鸾继续说着,“之前我看过他记录的册子,贵妃娘娘最近并未侍寝。你自己便唆使福公公,写在了十月月底。可你偏偏忘了,自己的信期可是在月底呀——”
也就是说,侍寝时间在禧贵妃身上来信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