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一夜,汴京城“金吾不禁”,万门灯户,火树银花。
开封府衙斜对过的那座诺大府两扇邸漆黑金环的大门嘎吱一声,自内轻轻
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紫衣女子探出了头。那女子生得妩媚得狠,一双丹凤眼四处环顾一圈,只见街面人流湍急,并无人向她看来。她眨了眨眼睛,自门内走出,走了两步未见有人跟来,转身向门内招了招手。
就见一只金边的红绣鞋自门内轻轻探出。那穿着红绣鞋的脚踝上用红绳系着一个金铃。那金铃极小,以至于看不清楚上面雕花的图案,虽是看不清,却可辨别出那不是花鸟龙凤,更像是某种符文。不过是什么并不重要,因为没有人会关心那金铃的模样,此刻若有人看过来,必定会浮想联翩这穿红绣鞋的女子会是怎样一个绝代佳人,若他继续看下去,必会瞠目结舌,然后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境,因为那缓缓走出的女子只能天上有,不知何故落人间。
只可惜,此时正值普天同庆之时,却没有人看过来。
穿红绣鞋的主人自门缓缓内出来,却是一个十六七岁豆蔻年华的少女。只见她外罩一件大红披风,大红披风下露出水粉色镶金边的裙角。漆黑的长发被挽成垂挂髻,左右各插了支累丝嵌宝花簪。她将披风的帽子罩在头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张肌如凝脂的鹅蛋脸,惊为天人。一双不大不小的双眸清灵剔透,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娇俏模样,不能单单用言语来形容。她望着眼前的大千世界极是开心的展颜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只拉着紫衣女子的手腕,欢欣雀跃道:“蝶衣姐姐,我们快走吧”
那被唤为蝶衣的紫衣女子撇了撇嘴,嘟囔着:“若是被老爷发现我们偷跑出来,定是不能轻易饶过”她虽嘴上这样说,脚步却没有丝毫的迟疑,显然她心底却是不怕的。
那少女也是不怕的,她哄她道:“有我在,不怕的,哦”
俩人嬉笑至潘楼街,那里早已挤得水泄不通。只一不留神,人流便将俩人冲散开来。少女见身旁不见了蝶衣,不免有些着急,她提着裙角在人群中费力挤过,裙上的缎带飞扬,上面金银绣的上古蝴语符文忽隐忽现。
她远远见蝶衣皱着眉头自前方看去,便大喊了一声蝶衣姐姐。
蝶衣听见她唤自己,忙舒展了眉头,回过头来对她招了招手。
少女正预过去,不料却被一条舞火龙灯的队伍堵住了去路。那火龙灯有十三节,追捕着宝珠飞腾跳跃,忽而高耸,似飞冲云端;忽而低下,象入海破浪,蜿蜒腾挪。
少女踮起脚尖,后又跳了跳,却还是不能越过火龙灯看到蝶衣,不由又焦急起来,也顾不得其它,一脚腾上龙头,跃过龙尾。舞龙之人只闻到一阵淡淡脂粉香飘过,竟全然没觉察到火龙上有人,倒是看龙的人呆在原地,一是因为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又因这富家小姐装扮的少女竟有如此上乘的轻功,与那小小年纪甚是不符。
少女却不管旁人的目光,只紧紧挽住蝶衣的手臂,亲昵的说道“蝶衣姐姐,你切莫走丢了”
蝶衣待她却是没有那般亲昵,她不动声色地轻轻拂开少女的手,妩媚一笑“小姐,你休要乱跑”
原来这二人却是主仆。
对于蝶衣骨子里透露出的生分,少女毫不在意,只当她平时里拘谨惯了,又一把拉过她的手臂奔向花灯处。
那花灯处围了好多人,有好事者将灯谜粘在彩灯纸上供人猜。
有人问道:“猜得了这灯谜,可有什么奖赏?”
有人应道“奖赏便是这灯谜粘贴着的花灯”
“这甚是无趣啊”有人打趣道。话虽如此,猜灯谜人的热情却未有分毫削减。少女也自一个八角宫灯上摘下一个灯谜,还未细看,就听周围一阵欢呼声,抬头就见宣德楼上忽忽悠悠升起一盏小红纱灯。那小红纱灯飘悠悠,像是要飞过头顶之上,却被一阵风吹去远方,最终只隐于黑夜只中。少女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只听见一声响鞭,几十万盏花灯同时熄灭。
几乎同一时间,少女不知被谁轻轻撞了一下,她摸到腰间钱袋便已不见。借着月色,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童奋力推开人群向远处跑去。少女不觉咦了一声,跟着追了过去。
然而正时又值灯展结束之际,潘楼街人又多又乱,纵有再好的武功怕也是难以施展开开。那小童瘦小,左钻右窜,片刻就没了踪迹。
小童见甩掉了少女,心里未免有些得意,他兜兜转转到了大相国寺外。大相国寺外人员攒动,因这里的灯盏会持续到天亮,许多毫无睡意的百姓又自潘楼街转移到这里。
小童绕到了偏僻角落的一个书信摊边,自偷来的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毕恭毕敬的放到案台上,说道:“先生,我有钱了”
书信摊上,破落的砚台压住零星的几张纸,砚台边上搭着一根豪毛已掉落的差不多的毛笔,颓败的景象在这样的日子里极不应景。书信先生老态龙钟,双手插到破皮袄袖子里,整个人蜷缩着,自远看像是睡着了。
小童清了清嗓子,自钱袋中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砚台边,大声说道“先生,我有钱了,请您在我的天灯上写上几个字吧”
书信先生这才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伸手将那两锭银子揣入怀中,然后正了正身板,问道:“写些什么”
“写爹爹娘亲快来接我”。小童轻轻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