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凶梦侵染(中)]
清秀面容和纯真眼神充满了讽刺,少年含笑的嘴角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幽冷妖冶,显得那么不协调,又那样地惊心动魄。
“欢迎来到婺州……”清冷的声音闲适从容,微挑的尾音让人不快,这在明音听来更是充满了讥嘲与阴毒。
她马上伸手取卷轴,但剧痛和美少年散发出的邪异恶心妖气随即让她瘫软了下来!
清脆笑声充满了得意,笙凝视她:“不要妄动啊,上白泽……”
他微侧略显单薄的身躯,白皙的手指轻快指向门外——
门外隐约浮现人影。
“那都是上白泽的部下,童子已经操纵他们的神智,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鱼贯而入……”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眼瞳,笙诱人地浅笑着,身体倾前,伸手拨弄她如漆的瀑发,“若被部下看见上白泽与敌方男子相依偎,该如何是好……”
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味若有若无地飘来,明音羞怒得浑身颤抖,她瑟缩了一下,目光中杀意翻腾:“你想做什么!”
微笑寒凉,笙故作沉思:“是啊,该做什么呢……”
无法直视那迷人得夺魂的眼眸和惑乱心智的笑容,但别过目光又大失尊严,明音感到自己陷入晕眩之中。她紧攥拳头,强自镇定:“无耻之徒,我情愿与你同归于尽!”
笙大笑起来,眼睛里闪动近乎神经质的光芒:“上白泽果然看得分明,我就是这么无耻……来吧,像‘和风’、‘丽日’一样和我共舞,然后去死吧!”
明音感到毛骨悚然,但她无法发动卷轴也无法高喊,她感到自己全身僵直。
贺岩枋曾提起过,和风、丽日是笙最得意的杀戮人偶,所以笙是想将自己变成活人偶吗……
必须拖住他,高贵的白泽怎么能被操纵利用!她咬牙思索字句,不自觉地缩紧了身体:“不要以为白泽会轻易被你戏弄!”
“在‘锢囚千化’中用不了言灵喔。”嘲讽地微笑,笙的眼瞳散发惑乱心智的魔力,“看着我……”
声音温柔得难以想象,仿佛甘甜的蜜露,却似有惑人的蛊毒,令人甘愿沉溺其中九死不悔……明音尽了最大努力反抗,但还是在他的柔声诱导下抬起了头。
无法抗拒,她凝视那双满月般的眼瞳,以及那迷惑了无数妖魔的秀美面容。
到了这时,她才慢慢意识到笙也已疲倦了——
是的,终于疲倦了。目光中过于炽烈的决绝映衬出了他容颜的苍白脆弱,即使如此,他还是掩饰着自身的虚弱,冒险前来了。
愚蠢的家伙,正如贺岩枋所说的,已经到极限了吗……明音在心中窃喜。
但这样无力的场景使她有点恍惚,似乎有什么回忆被眼前柔声细语的少年唤醒了……
婺州,少年……明音朦胧地想起一个不想再记起的黄昏,那是……
似火燃烧的黄昏,在晚霞之下默默哭泣的少年。
婺州城隍神说,少年是来告发婺州妖首远之山的。可是,他们怎么能相信这样一个满身脂粉气味、穿着舞女装束的妖艳少年呢,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太可疑了。而且,当问起他的身份时,他闪烁的眼神和犹豫的举止都让人不耐烦啊。
少年最终在他们的羞辱下离开了。听说这件事的明音也不好过问,她毕竟只是偶然造访。
只是,当她看到暮色中默默哭泣的少年时,她又无法移开脚步。
少年跪坐在地,浑身都在颤抖。风拂动他漆黑柔软的发丝,他抬头望天空,脸上满是泪水。
默默抽泣着,他却缓缓地露出微笑。
他的双眼深邃而空洞,像无底的深渊。明明是那样一双浑圆美丽的瞳眸,却落寞、孤独而痛苦。
明音愣住了。少年的目光轻轻飘过,那幽暗的金红色眼瞳和黄昏一样,用惨烈的色彩占据了她的记忆。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瞥,甚至都不是凝视,但明音却痴痴地……恋上了。
很荒谬啊,明明是冷静得无情的自己,却为了黄昏下无心的一瞥而倾心了,连对方的名字、年龄……都一无所知。
当她回过神来时,少年已经不见了。只有空旷而妖娆的红霞仍在晚空中燃烧着。
惟有少年默默哭泣的样子还烙印在她的心里,以苦难的形式。她不知道少年到底承受了怎样的苦难,但让少年露出那样凄绝的表情的,是婺州的妖邪、是远之山吧?
她马上让城隍彻查婺州妖魔的状况,但结果让她很痛苦:妖魔的势力错综复杂,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可解决的。
即使自己是白泽,也帮助不了、救赎不了。明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无能和弱小,而就在这时,很多人告诉她,自己的妹妹虞轩竟然投进了当时刚俘获的九州十八王之一——臭名昭著的“白蛇卿相”贺岩枋的怀抱。
一切情感都是多余的,不是吗。为了心无旁骛地清除邪魔、确切地说是铲除贺岩枋,她将自己关爱少年的温柔忘却了。
但现在全想起来了,那时渺茫爱上的、在暮光中金红色的眼瞳,在平时应该是琥珀色的吧……
明音没有将笙的蛊惑言语听进去,她只是怔怔地注视笙,苦笑起来:“竟然是你,远野笙……”
是的,她当时看到的是笙啊!她竟一无所知地爱上了敌方的奇策士!
笙愕然地凝视她,掩饰住失望轻轻咬唇。
因为幻术失效而动摇了吗……但明音却没法抓住机会动手。
“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