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终了。
御书房。
“阿姊一直都知道卢蓁蓁的身份吧?”少年皇帝脸色有些阴沉,右手有些不耐烦地敲打着桌子。
“我说过庭之适合这个位置的,果真瞒不过你。”女子微微一笑,凤眸潋滟无双。
“阿姊是跟着那金兹二王子一起合谋算计我?那日的偶遇也是你俩安排好的?”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想听到阿姊否认,他怕她口中说的与他想的有一丝丝不同。
“庭之多虑了,那日我察觉到不同的气息,应是卢坍派人暗中保护蓁蓁,而蓁蓁恐怕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卢坍心思深沉、为人桀骜,怕是不好对付,我不知晓金兹是何状况,但王位之争,他定是难以应付。”
“阿姊大可不必这样算计我,只要知会我一声,我自然会顺应你的心意。”
卫堇璃叹了口气,“你虽才智过人,但阅历不足,你可有想过要调查她的身份?可有猜测过我的用意?可卢坍却是清楚的。曾有奇闻异志记载金兹皇室皆为浅金瞳,我虽从未见过却也略有耳闻。我当日的确做过猜测,但在猜测证实前,我是真心喜欢蓁蓁的,她为人单纯,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生于王室品性这般,实在是难能可贵,恰巧又喜欢你。你当日也不是这样以为么?以为我只是想要让蓁蓁进宫而已。”
“我的确只是认为阿姊不过想给我找个妃子而已,可今日见着她才发现我的阿姊哪能那般简单就亲近一个人。”
那双常常是对她笑着的眼睛此时饱含嘲讽,她不太清楚为何自家小弟今日戾气如此之重,只当他是叛逆了些,轻叹一口气,唤道:“庭之……”
少年打断了她的话,咄咄逼人,“阿姊可曾问过我的意愿?可曾在意过我的想法?”
女子深吸一口气,“庭之,魏一曾告诉我,你从不踏足罗湖宫,就算要经过那里也是绕道而行,前些日子睡不好,每日需要安神香才能勉强入睡。我知晓你心中对云巧思有愧,怎敢再让你算计蓁蓁?可你应该明白,皇位远来得没有表面上那般光鲜亮丽,你向上踏一步靠近一步,就要踩过无数人的尸体,你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所以觉得这样残忍,觉得云巧思无辜,可她只错在生于云家却毫无城府,世上没有绝对的善良无辜,也没有绝对的十恶不赦。”
那些肮脏的、沉重的都让她去做好了,她的小弟只需畅快地、恣意地笑着。
少年明显在气头上,哪能听到她话中深意,只知她半句话不离皇位,当下怒气冲冲,呛声道:“阿姊心中难道只有卫家的江山么?所以才这般算计身边的所有人。你可有想过锦绣的想法?她怀有我的孩子可她自小敬爱的主子却在谋算着怎样为她的丈夫找个妃子。阿姊当真考虑过他人的感受么?阿姊心心念念的除了沈言祯就是这江山社稷了吧?我也不愿做这傀儡,这皇位让给阿姊罢!”
卫瑾庭一字一句像是砸到了她心上,她战战兢兢地守着祖上基业,守着这盛世,连自己也算计进去,可在她弟弟心中她就是这样一个满腹阴谋,自私自利的人!
她又何曾没有想过他和锦绣的想法,可他是一国之君,何其寂寞,她只是想要人陪陪他,不带杂质地、只是为了他而陪陪他。
身穿华服的女子双手颤抖,倏地给了眼前少年一巴掌,声音尖利,“本宫还真是太过纵容你了!你身为皇帝不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也罢了,我念你年幼,从未过分逼迫你,可你还真是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随随便便就想甩手走人!你觉得自己委屈,自己愧疚,就想着丢给我!那谁顾及过我的感受!”
“父皇果真偏心得很,将你护得好好的,可我十岁之时就在暗卫营见过了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你觉得对不起云巧思,那你就没觉得对不起我!你午夜梦回,可我呢?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闭上眼就是尸横遍野!如若不是你,我现在也该如卢蓁蓁般无忧无虑,你以为我喜欢这些阴谋诡计么?”
“你有本事而今就卸下龙袍宣布让位,本宫看你今日走不走得出这御都!想要你死的人多了去了,你想死可别拖着我!别葬送了卫家!”
她一口气说了极多,长吸几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下次还有这种想法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女子随即甩袖离开,少年颓然坐在玫瑰椅上,室内余香缭绕,静寂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