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沿途的宫娥与太监，一路寻着君如笙，总算是在御花园找着了他。
冬日里的花已经没什么看头了，大多颓败凋谢，只有那几棵红梅长得正好，而君如笙背对着他，立在一棵梅树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笙，我不是叫人领着你么？怎么你一个人来了御花园？”
“阿璃！”他回过身，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小宫女脚程太慢，我就一个人乱走来了这地方，她也不知道去哪了，许是回她原来所在的宫殿了吧。”
“你这可叫我好找。这棵红梅有什么不同么？我看你在这站了许久了。”
男子摇摇头，“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是我想着若是下雪了，这里的景色定更会迷人。”
他又笑着说：“阿璃如今就像这花一般，冷艳得不可方物。可我明明记得，你最喜欢的不是梅花。”他伸出剔白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花瓣，又仿佛是跳跃的精灵在花间变换着拂过一朵又一朵。
她喜欢的红莲应是热烈的、艳丽的。
卫堇璃明白他在说她的性子变了不少，“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哪能一成不变，跟从前一模一样？”
“这花虽然也是红色的，却比红莲逊色了不少。”
“阿笙！你怎么了？”君如笙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却令她觉得十分陌生，笑意没有浮现在他的眼里。
她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哑谜，说着什么她听不懂的话，卫堇璃有种强烈的感觉，他像在极力隐藏着什么，却什么也不同她说。
人么，总是有秘密的。
“阿璃，莲花比梅花要浓烈得多，世人都说它出淤泥而不染，可它的茎是空的，偏偏是一掐就会凋谢的存在，然后就会落入淤泥中，一瞬间就落入凡尘。那时候谁还记得它干净清高的模样呢？”
“阿笙，”她顿了顿，顺着他的话回答，“你说得不错，但是来年还会有许许多多的红莲盛放，这是世间不变的定律，况且，总有人记得那花的模样不是么？”
“可终究不是那一朵了啊。”男子叹息道，声音小到湮没在风里，没有吹进她的耳朵。
她只好问道：“阿笙，你说什么？”
“阿璃，你可记得你儿时说过要把桃花种遍皇宫么？”他微微一笑，足以倾国倾城。
他指的是那年春天御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可他找了许久也未找着他最喜爱的桃花，说来也好笑，两个屁点大的孩子钻入花海中寻粉色的花朵，白白踩烂了许多奇花异草，最后却被告知桃花是开在树上的，而御花园里都是些用来观赏的植物，自然是小巧精致的，连这几棵红梅都是先皇嫌冬天御花园里冷清至极而命人种上的，怎么能在御花园里找着桃树呢？
最好笑的是君如笙，口口声声说喜欢桃花，却连它是长在树上的也不知晓，解释说是因为他只见着过白胡子老头折下来的花枝和结出来的果子，只知花儿多么娇艳，果子多么饱满，却没亲眼见过树的模样。他听她炫耀皇宫里什么样的花都有，于是两人就去花最多的地方——御花园里寻，最后还闹了好大的笑话。卫堇璃见他闷闷不乐，便哄他说来年春天替他种上一皇宫的桃花树。
她没有想到这么久远的事他竟然还记得。
而自己，经这一提醒，连些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
“我自然记得，只是还没等我种上桃花，你就跟着白胡子老头离开御都了。”
他轻笑一声，“我离开那天你一把鼻涕一包眼泪扒拉着宫门不肯让我走，琉璃宫里的婢女还惊奇不已，她们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竟然哭得这样厉害。”
往事果真不堪回首。
“我打小便是一个人在宫里胡闹，好不容易你来了却又走得匆忙，我当日还求着父皇将你留下来，可那白胡子老头说什么也不肯，委实恼人。”
“你儿时答应我的事可一个也未实现。”
他说的是两人初见时她答应他去看海的事。
卫堇璃挑眉，“若是你那时候没有走，没准如今就跟着我走遍了世间的大好河山。”
“可我听说你最远才去了迭城。”
“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只是阿笙你不知道而已。”的确，她在暗卫营时几次暗杀任务都在楚雍，但是也未如愿看到楚雍最南边的海，“另外，你若是喜欢桃花就在府里种好了，如此我府里还白白多了一个花匠。”
“我院子里种了好些，还未开过花，来年春天景色定会醉人。”
“好啊，到时候我去你那里赏花。”
“嗯。”君如笙点头，唇角荡开一抹笑意，粉色衣角被风吹摆着，飘摇在初冬的天里。
“锦绣还等着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