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没能锁住陆晋鹏,他翻窗出去报名要和我一起上山下乡。李主任没有及时通知我妈陆晋鹏要下乡的事,等他们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打包行李,妈在一边骂我。我心里也是一万个不顺心:“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又不是我要他去的。”我不去看她的脸色,纠结着可以带什么书去,他一把抢过去说:“批林批孔,修正主义,带什么书?你是不是想被打成知识分子臭老九?你想死可不要连累我。”他说完扔了我的书,却往自己被卷里塞了好几本他要看的书,还躲妈身后对我做鬼脸,我恨他恨得牙根痒痒。妈看到我对着她咬牙切齿的,认为是我对她不满。丢下手里给陆晋鹏的东西,又要打我。我才没那么傻,背着包一溜烟跑出院子,留着她在身后锤手跺脚。
到了革委会的办公室门口,已有不少同我一样背着铺盖的学生在那里集合。初初数了一下有30来个人,有几个好像是我们学校的校友。不是深交,只是看着面熟而已。陆晋鹏背上背着夹着书的被卷,两手没闲着。一兜水果和印着外文的水果糖。我记得那是爸爸厂里的那个小徒弟送来的,说是私下里悄悄弄来的,可不敢说出去。送来那时候,我只瞧见一次,妈就偷偷藏起来,这会看到陆晋鹏拿着心里一阵冷笑。果然不是亲生的,区别对待。低下头不再看他,心情因为可以离开她的身边,不用再看到那一张市侩的脸而高兴了起来,使劲踢着脚下的小石块。
“哎哟,是谁?”我踢出的石子打到前方一个男孩,他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腿。啊,不会是我刚才那一踢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往后看,羞愧得快要将整颗头扭到后面来。
“是你踢的吗?”那个男孩跛着脚走过来,离我三四步远停下来。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撒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是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凶,好像很生气。
“嗯。”我低着摇头心虚的不敢看他。
“哦,那算了。咦,你也是去大瓦山的?我认识你耶。”他的声音还在头顶上方。‘这人不会是看到我用石头踢他故意匡我的吧。’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抬头,地上掉东西了吗?”那个声音让我抬起头,我很听话的抬起头。面前这个人有些面熟,见过?难道又是我们学校的校友。
“干嘛干嘛,冰哥欺负我媳妇?”陆晋鹏的大嗓门怎么又跑出来。
“你媳妇?你有媳妇了?”我看看他俩,原来他们认识,心里松一口气。
“谁是你媳妇,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你给我过来。”我丢下被卷挽着衣袖就要去撵他。他早已经跑到这个他称为冰哥的身后,有人撑腰的一付得意样,这又让我想到妈。
“你丫有本事就站我面前,不要老是像小孩一样躲在别人后面,你是男人吗?”我知道他平日里最讨厌我说他不是男人,这会仍然经不住激将,扔了被卷和提在手里的水果糖果,站在一边。我跳起来使劲踩了他的脚,一溜烟跑远了。身后的陆晋鹏扯着喉咙大叫:“陆敏,你给我站住,哎哟,好痛。死丫头还那么使劲。”他是自找的,我觉得比平时跑得更快。这会又没有妈在这里。欺负他也没人捶我,真开心!
街口开来几辆解放牌军车,李主任一边点名一边分配。念到我的名字我应了:“到!”
“陆敏,你分到永胜乡大瓦山。”李主任对我说。
“就我一个人吗?”我多问了一句。
“一个人怎么了?我们响应最高领导人的号召去支援农村建设,走又红又专的道路。”她的一大串话就像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的飞。我感觉自己耳朵已经生了茧,等她再叫陆敏的时候,我立马就答应我去就是。就这样陆晋鹏被分到稍微大一些的村镇,离我很远。我窃喜终于可以摆脱他。那个冰哥分配到离我不远的胜利村,他看着我笑,我害羞得急忙低下头,还为刚才的事有一些内疚。
“我不要到什么金河镇,我也要去陆敏那里。李阿姨给我换换,给我换换吧。”陆晋鹏扯着李主任的衣袖缠着。李主任小声说是他妈让她分到好一些的镇上,不是仗着平日里关系不错,还不会给他分那么好的地方。陆晋鹏是一个做事志在必得的人,他要坚持做什么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李主任被他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和我分到一个村上,我刚刚才还欢天喜地的心又一次被扔进冰窖里。冬日的寒风急着退出它的舞台,摇着树,撩着枝,喇啦啦的冲撞。听到没是春天的脚步!我紧了紧单薄的衣衫,阳光下的温暖寒意还在。他的话让我动摇,心的天平已经倾斜。如何回答自己的坚持,如何直面自己的心才出了这个藩离,却进了那间囚牢。难道已经被判处与这个孽障,逃不了,剪不断。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冰哥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又想起了刚才的窘迫,脸又红了。他更是不挪眼睛的看着。“陆敏,你快点,磨磨蹭蹭的干嘛。”陆晋鹏在车上叫我。我急忙往后走,背上的被卷绳子打上结,冰哥上前几步帮我提着被卷往前跑,我跟在后面小跑。我们一车15个人,唱着红歌很是欢快。听陆晋鹏介绍冰哥叫白冰,和我是一届的,不过班级不同而已,难怪我觉得面熟。白冰的家就是我家巷口那个裁缝店,白裁缝就是他父亲。我们这一片的住户几乎都在白家做衣服,我也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