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淳于将手放下,另一只手里已经拿着一个锁灵囊,那内侍倒在草木的阴影里,不待上枝说什么,淳于就将锁灵囊收好,这次却是牵起了上枝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
“不用怕。”淳于觉得牵着的手有些僵硬,以为是她害怕了,便出声安慰。
“有王爷在,不怕的。”
“刚刚不是还唤了哥哥,现在怎么成了王爷?”
上枝没有说话,淳于却是觉得手中的手更是僵硬了,不禁轻轻的笑了笑,月光下,目光却紧紧锁住了眼前的人。
等到了下面,淳于将上枝交给蛉央,让她回府休息,自己去了长生殿。
国师已经等候多时了,嬴帝已经躺在榻上陷入深眠,各官员士族都已经出宫,霁月皇宫里只剩下巡逻的禁卫军。
嬴帝的状况很不好,刚回长生殿就倒下了,国师暂时为嬴帝稳住体内不断冲撞的煞气,胸前的印记愈发鲜红。
淳于查看了嬴帝的情况,将锁灵囊交给国师,“你看看你干的活,有何用。”
“是作法祈福,又不是驱鬼。”丹辰子打开看了一眼,见里面只剩一点忽明忽灭的墨绿色光团,瑟缩在布袋的一角,“你下手也太重了吧,这还要问什么?”
“什么问什么,不过是贪食那点龙气,你给超度超度。”
“我是国师,又不是和尚,超度什么。”丹辰子瞪了他一眼。
淳于却不以为意,向着嬴帝输了些真气,看着他面色好了些,“都差不多,反正交给你了。”说完就离开了长生殿,留丹辰子一个人长长叹了口气。淳于回到王府就径直去了落棠居,未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对话声,不由停在门口听了听。
“王爷他就叫淳于吗?没有名?”淳于的修为深不可测,这点声音自然全进了他的耳朵。
“当年圣上还在平番,瑶月皇后是战场上生下的王爷,险些一尸两命,最后由丹家出手才救下王爷,只是瑶月皇后她就这样走了。”清荷说到最后,不免有些悲伤。
当年平番之战持续了八年之久,天下达到最终的太平,但是瑶月皇后却是再也看不到了。当时的局势太乱,嬴帝就让丹家抱走了淳于,此后便一直在云梦泽,直到四年前才回到霁月。
“王和王后约定要由王后取名的。”清荷这句话声音很小,带着些许鼻音。
平番结束时,淳于才四岁,直到回到霁月,都没有见过嬴帝一面。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上枝不禁想到这句诗歌,念叨出声。
在战场黄沙中生下的皇子,无疑是太平最好的见证。但是心中向往的已经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而幻灭了,眼下弱小的孩童是一切情感的寄托。或许嬴帝也曾在某天前往云梦泽,却实在不忍心面对那稚嫩的脸庞,执拗的留下未取的名,便是对命运最后的挣扎。
不是不重视,只是太过思念,太过悲痛。
清荷没有听清上枝说了什么,问了一句,上枝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这句轻飘飘的话却静悄悄的落在了淳于的心尖,心里不由得紧了紧。第一次听到这句诗歌,还是在嬴帝第一次为他庆生的时候。
当时宫宴结束后,淳于同嬴帝在御花园散步,嬴帝边走边看着皎月,说出这两句,突然拉住他的手,那是淳于第一次同父亲有身体上的触碰,只听他说,“皇儿,为父现在便给你取个字,逍遥可好。”
他十六岁回到霁月,嬴帝已经新立了皇后,甚至封了一个贵妃,有了淳于尚。淳于对这些事也没有过多介怀,他自小没有同父母亲密接触,也没有悲伤与不甘。回来后,嬴帝对他也并没有特别亲昵,淳于与皇后相处的也很和睦,对弟弟淳于尚也多是照顾。但那天晚上,他却觉得在这瑰丽的皇宫里,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生活下,嬴帝始终只是一个人。
一般人听到逍遥二字,并不会想到这样一句诗歌。
逍遥二字,看似自由不羁,悠哉游哉,却无人读出里面的彷徨与徘徊。
淳于透过窗纱,看着烛光下女子的侧影,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正随着烛尖的摇曳失了节奏。
第二天上枝睡到了自然醒,她的神魂还在凝聚期,总是会觉得困倦,醒来已经错过了早饭,清荷听到屋里的动静就进屋伺候上枝穿衣洗漱。
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清荷大概了解了上枝穿衣打扮的喜好,总之是一切从简。等上枝洗漱之后,清荷只是个她梳了简单的发髻,带上那只发簪。
等袁大人袁述之女袁湘来拜访西南王府的小姐时,就见了这么一个未施粉黛还在吃点心的百里棠。袁述本是一位将军,现在年纪大了,霁月也一直太平无战,就在朝中挂了一个闲职,却也不许再有人唤他将军。
袁湘小时候就随着父亲在军营里待过,骨子里有边疆男儿的爽朗,生性活泼,还曾女扮男装伙同其他世家公子喝过花酒,后来由袁大人训斥面上收敛几分,私底下依旧皮的不似个大家闺秀。
袁湘本是不想来,听闻西南王的这位千金体弱多病,走两步就要喘一会儿,铁定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更有传言,昨日祈福之时是当场晕倒,袁湘就怕她这咋呼咋呼的性子把人给吓死。可是抵不住父亲的命令,本想着出门后随便转一圈回府应付了事,谁知在多次斗智斗勇中,父亲早就摸清了她的小聪明,直接让人将她送到了王府门口。
袁湘顶着一头的珠串雄赳赳的走进来,却见这朴素的装扮,那一袭白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