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宁寺温颜买了一匹马,一匹烈马。这一点她和冷月有些像,冷月是从来不骑马的,她从来都是坐车,冷月这样的人是不会让自己受一点辛苦的,可是冷月爱喝烈酒,越烈的酒她喝的越欢喜;温颜是不喝酒的,温颜习武,她不会让酒来麻醉自己的身体,她需要时刻清醒的头脑和身体,但是她偏喜欢烈马,越是难驯服,她便越喜欢。温颜买的,正是这样一匹马。
那是一匹瘦马,简直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了。温颜看的出这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草料了,温颜也知道,并不是马厩的主人不给它吃,而是这马自己不愿吃。马厩里有很多好马,肥美又听话,唯有这匹马,既不好好吃草料,也不好好的在马厩里待着,时常躁动不安,引颈长嘶,就像不愿被困在这小小的马厩中一样。处处都和旁的马格格不入。
温颜拍了拍那马的脖颈,向卖马的人付了银子,牵着马便走了。
温颜牵着马刚走到街口,那马便挣脱缰绳撒蹄狂奔。温颜手里拿着一只空荡荡的绳子马上追了上去。
温颜的脚力很好,但时间长了怎么也是比不过马儿的,好在这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的草料了,温颜勉强追上马儿,跳落在马背上,马儿奋蹄挣扎,就是不愿温颜骑在自己背上。
温颜骑在马背上狂奔,这马虽然力怯,但也是快如闪电,比刚才更快,似乎是想要把身上的人甩下来,可是温颜一直死死抱着马的脖子,耳边的风越来越紧,还似乎闻到有血腥味传来。
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温颜也坐直身体向前看去,远远地只见一个黑衣少年站在六七个男人的尸体中间,手中握着一柄刀。看见那少年,马儿也慢了下来,温颜跳下马背,看着马儿哒哒跑向那个少年。
温颜亦走近,看到了那个少年,少年拍了拍马的脖颈,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温颜。
那少年有一张苍白的脸,病态纤弱的身子,和自己身材极不相符的大刀,还有一双星辰一样的眸子。
温颜愣住了,面前的少年黑发如墨,黑衣似夜,唯有脸上的苍白就像空中的皓月,一双眸子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闪耀。
星辰。
温颜突然又想起了星辰,那个银发银袍的男人,温颜见他的时候不过六岁,可是他却已是江湖中不可一世的狂枭,一柄长剑纵横江湖难逢敌手,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却像死神一样人人避之不及。他是那么高贵,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天生的贵族,即使天上的神仙也未必有那样的气派;他又是那么狠厉,长剑出手就一定会有人死。
这世上最高贵的人却做着最低贱的买卖,温颜摇摇头,又看到面前的少年。
少年也看着温颜,温颜一身红色劲装,凤眼里却是数不清的疑惑,少年看了温颜少顷,牵着马转身走了。
这少年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大小,绝不会是星辰。难道是星辰的传人?可是星辰用剑,这少年手里拿着的却分明是一柄刀,一柄巨大的刀。温颜甚至觉得,这柄刀的重量要比这少年还要重,如此沉重的刀,握在这少年手里,却轻的像一片羽毛一样。星辰绝不会有这样的传人。
少年身上干净如新,刚刚杀掉六七个人身上却不见丝毫污渍,这样好的功夫江湖中是没有几个的。即使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温颜也断定,这少年一定和星辰有所关联。
“这马儿是我的,”
“可是它现在跟着我”
“你是谁?”
“与你无关。”
“把马儿还给我”
“现在是我的马。”
“这马儿是我刚从马市买回来的。”
“那你可以试试它跟不跟不你走。”
少年冰冷又无礼的语调让温颜很是恼火,这些话和当年的星辰简直一模一样,温颜的火更大了。
温颜想打他。
寒光一闪,温颜的长枪已经到了少年的后脖颈,眼见这少年的命就要没了,突然间寒光一闪,铿的一声,温颜的枪被挡了回来。温颜错愕,同样错愕的还有那少年。
少年的刀已收入鞘中,温颜的长枪也已收回。那少年回头了,以往他是绝不会回头的,因为伴随着他的刀光,那杆枪不应该完整才对,他从未失手过,所以他回头了。
还是那个美艳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那里,银色的枪头闪着寒光,血红的红缨在风中飘荡,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却让人不寒而栗,就像面前的少年,明明病态纤弱,却总让人感到死亡的威压。
他和她,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人是不用多说话的,因为彼此之间知道互相的想法。那少年没有打算和温颜纠缠,所以他没有说话。
少年转身走了,温颜便在后面跟着他,一直跟着。少年走,她也走,少年停,她也停。始终和那少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少年没有理会温颜,只默默走着。温颜并不在意买马的银子,只是这少年实在是和那个人太像了。
少年走的很慢,并不急于去哪里。对温颜明目张胆的跟踪也不予理会。那匹马儿不用少年牵着,也在少年身后默默跟着。
少年爱喝酒,温颜却不喜欢。少年并不以温颜为意,喝酒时非喝醉不可,连同他那匹马儿也跟着一起喝的摇摇晃晃走不动路。
真是个奇怪的人,亦是一匹奇怪的马,这样的酒鬼是怎么练出这样一身武功的?
温颜跟着那少年走了很久,一直在荒山野岭中赶路。温颜不知道这少年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