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已经快未时了,孙道隐独自去了乾元阁。每天的这个时辰,他总是要闭关独坐一会儿。
徐婉如跟唐知非都知道师傅的习惯,所以,谁也没有多问。两人就留在高玄殿的侧殿里,聊起了前朝旧事。
小道童们上了茶水点心,屋外出了太阳,却有些化雪前的寒意。徐婉如不愿意出去,就在屋里坐着,守着火炉,看着屋外的红梅白雪。
唐知非喝着茶,把当年冯绮雯跟贺智一见钟情的事情,跟徐婉如说了。
“既然如此,”徐婉如想了想,又问,“为何东海王府的老太妃,却是姓颜的。似乎他们家好几代的王妃,都是琅琊颜氏。”
琅琊颜氏,往上追溯,可以追溯到春秋时代的孔门俊杰颜回。这样的颜氏,在齐鲁之地,自然一向都是名门世家。
而他们家跟冀鲁的河间王府之间,也颇有渊源。贺智的父亲贺显,儿子贺绪,祖孙三代的王妃,都是琅琊颜氏的女子。
就连大楚开国皇帝的妻子,也就是贺皇后,她的母亲,也是颜家所出。若非贺皇后没有皇子,说不定,这大楚皇室的身上,还会留着琅琊颜氏的血脉。
“京城的前朝皇帝不愿意啊,”唐知非分析,“冯绮雯的身后,站了宣府守备冯征,还站了山西总兵姚汝南。若是河间王府娶了冯绮雯,又占据冀鲁之便,联络宣府大同,一眨眼就能攻陷京城,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哦,”徐婉如点点头,她若是那个可怜的前朝皇帝,也会想方设法,破坏这两家之间的联姻。
若是冀鲁和宣府联手了,再加上山西的外援,京城几乎没有逃脱的希望了。毕竟,宣府就在京城往西两百里,快马加鞭,半天功夫就能打到京城。
而冀鲁之地一向富庶,又在京城东南方向,水陆并举,运河加上海路,瞬间就能带了大军进京。
这样的两家,谁能放心让他们联手。所以,冯绮雯跟贺智的婚姻,若是偷偷定下,偷偷结了,说不定还能成。可是万一传出去消息,必定惹人眼红,总会有人出手破坏。
“那他们干嘛说出去呢,”徐婉如问,“偷偷地结亲不就成了?”
“贺家跟冯家的确是偷偷商量的,两家已经达成协议了,”唐知非说,“可是贺家的那个世子贺智却不愿意了,他想娶个自己想娶的,不想娶个被迫的联姻对象。”
“哦,”徐婉如点点头,问,“那这个消息,就是从他这里走漏的了?”
“大概吧,”唐知非说,“冯家和贺家从一开始,就十分谨慎。当年的局势,贺家必定有些野心,冯家若是准备上贺家的船,必定不敢大意的。”
“原来如此,”徐婉如又问,“可这消息走漏之后,贺智又喜欢上了冯绮雯?”
“是的,”唐知非苦笑,“所谓命运弄人,不过如此。等他喜欢了,高高兴兴回了河间王府,表示要去娶亲,京城的皇帝,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了一道圣旨去宣府,把冯绮雯赐给了定北侯世子谢克宽。”
忠顺府是勋贵出身,徐婉如对京城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十分清楚。
“这个定北侯世子谢克宽,就是现在镇国公谢克定的哥哥吧,”徐婉如说,“听说他被乱箭射死,后来的爵位,就给了现在的镇国公。莫非,他也没有子女吗?”
“应该有的,”唐知非说,“谢克宽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可他的继母却频频出手拦截,不是说那女子的身份不够做定北侯的世子夫人,就是说那女子的言行不当,总之各种理由,就是不让谢克宽娶他的心上人。”
“哦,是嘛?”徐婉如点点头,想起了陈奇可跟苏落雪的事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陈奇可跟苏落雪的事情了。过去种种,这半年里面,几乎都没再出现过。
一样的情投意合,一样的没法做正经夫妻,不知道,这个谢克宽,是怎么选择的。
“既然谢克宽已经有心上人了,”徐婉如问,“那冯绮雯嫁给谢克宽,不是注定要悲剧收场了嘛。”
“还没出嫁,就已经是悲剧了,”唐知非提了茶壶,斟茶倒水之余,还不忘给徐婉如递个点心。他带了半年徐婉如,反而比孙道隐,更像她的师傅了。
“还没出嫁就是悲剧,”徐婉如问,“那就别嫁啊,就算有圣旨赐婚,找个理由说不利子嗣,或者身有隐疾不就成了。只要不嫁,总还有机会的。”
徐婉如也曾通过懿旨赐婚,得了自己当时很想要的婚事。可是此后,却是地狱生活的开始。后来,徐婉如恨够了自己,却也恨陈奇可,为什么就不能拒绝了这样的婚事。他明明喜欢苏落雪,为了仕途,还是答应了宫里的赐婚。
自然,这事徐婉如负主要责任,可她心里,很多年之后,倒是很希望陈奇可严词拒绝。这样一来,说不定她就不用死的那么凄凉了。
“冯家应该也有这样的打算,”唐知非说,“可是京城的皇帝,干脆派了迎亲队伍,直接把冯绮雯给接到京城去了。”
“啊!”徐婉如目瞪口呆,心想,这个大梁的皇帝,吃相可真够难看的。强买强卖也就罢了,还绑了人,直接送去洞房结婚。
“当时的谢克宽,一直没法娶心上人为妻,两人一合计,就打算干脆不要夫妻名义了。”唐知非说,“谢克宽就带了心上人,久住北疆。京城的人,都称呼谢克宽的心上人为夫人,称呼后来进门的冯绮雯为冯夫人。”
“这谢克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