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公子回到馆驿,浑浑噩噩一夜没睡好,不小心着了凉,第二日便卧床不起。苏釉从官衙公差那听说周公子病了,拖他们带了风寒良药给周公子,自己并不露面。周公子需静养数日,自然不能理官陶交付之事,只是独自一人在房中昏睡。睡梦中再无苏釉的影子,反而是那位温柔美丽就是喝完茶会打嗝的官家小姐出现过几次……
距新年不远了。家家户户陆续要购买年货,把家里的陈旧器皿换下。苏家陶铺生意很忙。苏釉每天在店铺陶窑里从早忙到晚。之前想要了断对蔡小纹情思的事,在忙碌中自然而然地搁下了。这天夜幕已垂。苏釉拖着疲乏的脚步从店铺回家。下了马车,她推门而进,有气无力地唤道:“风铃……风铃……”
无人答应。就这几步,苏釉已走到正厅。门上赫然挂住一把大锁。
苏釉吃惊,掏钥匙开锁:娘和风铃都不在家吗?
既然不在家,按惯例进门找纸条。苏釉四处一望,在茶案上找到了目标。她拿起纸条,展开一看:
我去临城了,那里这几天是今年最后的马吊之赛。风铃跟着来照顾我。我们三天后就回来。家里的钱我都带走了。你不准在外面吃饭,不干净。蔡老头也带着小汤圆来打马吊了,这三天你去和小纹一起吃饭吧。赢了钱回来给你买肉夹烧饼。
你的老娘
“……”苏釉学风铃嘴角抽动,半天说不出话来:娘!所谓了结,都是我自己想想而已啊!你不用这样为我创造机会吧……我还没下定决心呢!
就当身无分文的苏釉纠结是来蔡家蹭饭还是饿一晚肚子时,蔡小纹正在自家卧房里优哉游哉地画图。之前蔡师傅有让汤圆买夜壶,而汤圆没去。蔡小纹便想自己做一把夜壶免得花钱买了。这图便是为夜壶而画。正如苏夫人留信所说,蔡师傅和汤圆也去临城打马吊。蔡小纹这三天和苏釉一样,都是独自在家。比起苏釉饭都没得吃的可怜境地相比,蔡小纹真是自由自在,格外高兴。一个人在家,今晚之事便可以来去自如了。早过了晚饭时候,她倒不急。想着画完图再煮碗牛肉面来吃,也算吃饱吃好了。
落下了最后一笔,她拿起画纸欣赏起纸里那把奇形怪状的扁壶,坐在高凳上前后晃着腿得意地想:就是说嘛,制陶之家还用到出去买夜壶吗?自己做一个不就好了吗。嗯嗯!好看,好看的很,就这么做……
就在她自鸣得意时,突然传来敲门声。“嗯?爹忘带啥行李回来拿了吗?”她披上外衣,急急地踏上棉鞋,奔去开门。
“爹?!”
苏釉一手按肚子,一手扶门框,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算真的是我干女儿,也该叫娘吧……
蔡小纹万没想到大晚上敲她家门的会是苏釉。一个“爹”字已叫出口,收都收不回来。蔡小纹又气又羞,简直想把苏釉推出去,使劲关上房门,好当刚刚的事都没发生。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她还是注意到苏釉这不寻常的状态。
“你……被人打了?”蔡小纹仅仅是奇怪加一点担心,但配上她此时好奇的表情听起来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什么啊……我饿了,你这有吃的吗……”苏釉其实是决定不来找蔡小纹蹭饭的。在家饿一顿,明早再去铺里拿钱买饭。但……她注定是忍不住饿的。
至上次被苏釉狠整一顿后,蔡小纹心里一直有气没处发。现在看到这颗欺负了自己还好意思上门吃饭的坏柚子,她的表情顿时骄傲起来:“你家没饭吃吗?”
“我娘带风铃去打马吊了。她让我来找你……你知道的啊,师叔也去了……”
“师伯让你来的?凭证呢?”蔡小纹可找着理了。她叉腰分腿而站,都没注意脚上棉鞋刚刚着急穿反了。
苏釉蔫蔫地把苏夫人留的信纸递过去。蔡小纹借着月色仔细看了遍,侧身让开路,撅嘴道:“哼,进来吧。”
蔡小纹领着走路都没劲的苏釉进了自己的卧房,指着随意摆在桌边的三把木凳道:“随便坐吧,我去做饭。”说完她转身就走。心里有着气,一声师姐都不愿叫。
苏釉扶桌坐下,对着蔡小纹背影笑道:“师妹不用太麻烦,我吃不多。”她知道蔡小纹脾气,此时说反话,却是最好。
果然蔡小纹撅嘴而笑,继续向前走,看见汤圆冻在院子里的各种猪肉,心说道:知道你吃不多。我偏要多做几个菜,让你吃不完好生惭愧!报报那天的仇,哼!
苏釉一个人留在卧房里,趴在桌案上环视房间。每年大年初一她都会来蔡小纹家拜年。蔡小纹的房间她也进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顺眼一瞟,从没看得如此仔细。房间程设很简单,不同寻常的是桌上案上柜子上,都摆着各式各样的陶器。造型独特到稀奇古怪,这样的陶器放到市面上来卖,怕是一月也难得卖出一个。挨个看了个遍,苏釉把目光落在了桌子中间的小猪壶上。她拿过小猪壶,上下翻看。陶质确实好,造型也憨厚可爱没那么古怪,只是依旧很难被大众接受。苏釉低头用自己鼻子顶顶小猪鼻,苦笑心说:天意让我来了断的吧……罢了……我便专心做个好师姐,让你的小猪壶摆到皇廷之上!
第一个菜好了,土豆炖排骨。蔡小纹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进了屋,刚想叫苏釉来帮她端,却看见苏釉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蔡小纹轻轻放下盘子,站在苏釉身旁呆呆看了她一会,暗暗叹气:哎,玉峰第一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