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以淡淡声调问:“叔叔,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要些什么呢?那歌,你让人唱的歌,里面有还故乡之语,又当何解?”
赫连渊不语,凝目而观,直把赫连诩瞧得情不自禁又有些生怯,他才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好!好!阿诩,你这才是我赫连家的人物!”
同时,另有一个粗豪的声音大笑道:“处变不惊,胸有丘壑,果然不愧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赫连兄,我向你的一力推荐,可没说错吧?”
随着笑声,走出一条昂藏九尺大汉,赫连诩一见,忍不住先站起来:“尔朱……尔朱大人。”
尔朱拔山满脸笑容按他肩坐下:“不要拘礼,不要拘礼。你是我家小子的好朋友,阿貂每每对你推崇有加夸不绝口,嘿嘿,今日一见,果如其誉。”
赫连诩面庞微微一红,心里有些不甚了了。他和尔朱珥貂等常常在一起玩,交情不错,是由于在一个圈子里常常碰头罢了,他可没看出尔朱珥貂对他推崇有加的意思,以至于能给尔朱拔山这么深的印象。
三人同又坐下,仆人送上了酒。尔朱拔山这才道:“我看贤侄还有些不明白,赫连兄,何妨向他说个仔细。”
赫连渊微笑着,因着适才赫连诩问出的一句“还故乡”,他似乎很是欣慰,这时他那深沉锐利、不可捉磨的眼神,也变得亲和许多。
“阿诩,我当年因避难而投沧浪,是出于不得已,若非如此,实难在赫连纵手下保命。可是我一颗雄心,虽半百年纪而不死。我可没有忘记咱们九襄的祖宗,历多少磨砺坎坷,方得成国!想我赫连渊一世英雄,岂甘心死后无颜对祖宗先辈,落一个投敌降国的万世骂名!”
赫连诩微微张着嘴,脸色苍白,一颗心嘭嘭直跳,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赫连渊今夜与他长谈,把一些隐秘过往告诉他,表现出极大的拉拢之意,此外,还有那首歌,那首歌的最后一句是如此分明,“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
赫连诩绝对不是蠢人,赫连渊的种种反常行动,他早已侦知了一个可能的答案。
然而,直到赫连渊亲口吐出,他才终于确信。
不过,赫连诩旋即恢复了冷静。
他很明白,赫连渊雄心不已,那么他想找援助,找同伙,自己肯定是个好的对象。
然而,自己凭什么要为他出力呢?为赫连渊,甘做嫁衣裳?
那也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吧?
赫连渊何等了得,不等年轻人有所反映,已先轻轻笑起来:“早在今夜以前,你尔朱伯父便曾再三和我推荐你,但是,我一直都不以为意。今夜以前,我就只当自己一辈子的雄心壮志,都是空望,只能付诸流水了。”
赫连诩微垂眼睑,不开口,静静听着。
“想我赫连渊虽说一世英雄,可是,早在破国远走之际,便已经家败人毁,儿女俱丧。我如今的家,都是在沧浪这几年重建的,我的儿子才三岁,且所有的孩子,都非是襄人纯正血统。”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赫连诩眼波不由一闪。
“在这种情况下,我纵使雄心不死,可身后似这般悲凉,自觉没有什么可争的,便是争,争到了,我又是为谁而争哪?”
赫连渊长叹,眉目间深沉复杂,过了一会方又道:“如果不是今夜见你之才华,阿诩,我只道你和你兄长一般,那是绝对不会向你提出来的。可是你实在是很优秀,非常优秀,我对你很满意,我们赫连家有了你,才是未来延续的希望!我也才真正有了找你谈一谈的动力,倘若你有家国之念,愿以天下为业,咱叔侄俩从此精诚合作,霸业可期!”
赫连诩咬唇,半晌道:“可是我,可是我……”
赫连渊笑道:“还在为刚才的棋局纠结?且别说那是小技,从中看的是天分才华,棋局胜负又何必放在眼里。阿诩,你非常聪明,不负天才之名,可别枉自菲薄。你输在那小子手上,一是你自己心境不稳,二是那小子是个怪胎,出其不意而已,并不足为惧。总之,你不要觉得,自己的才能会输给那两个人。”
赫连渊指赫连诩输棋的症结在于心境,已非第一次提到,但是这一次赫连诩听了,分外觉得有道理。
他自己想一想,若不是心里负担太重,由于身外的议论而分神,以第一局那样的势如破竹,他怎么可能输!
更何况,赫连渊说得很对,棋局胜负何足论,关键是他可以掌握精华,关键是他通过棋局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这才是致使赫连渊如今敞开接受他的根本原因。赫连诩相信,这,也会是自己最终翻身的理由!
赫连诩紫眸里闪出了明晰的希翼之光,轻声道:“多谢叔叔,如蒙不弃,我愿……”
赫连渊笑了,拍拍他的肩:“很好,我有侄若此,若不实现雄心大业,简直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赫连渊侃侃而谈,唇角边透着任何人都看不出的冷笑。说得好真诚,快要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赫连诩却还是心事重重,赫连渊的儿子正如他所说,都在之前很多年的大难里,遭到了杀戮,他如今的孩子只有三岁,根本不可能指望。但是以后呢?叔叔年纪可不算大,他以军神之名,身体素来硬朗,再活个二十年也不成问题,那时三岁小儿长大,即使非纯襄人血统,叔父难道仍旧可以做此想?
赫连渊看了出来,叹道:“阿诩,我心里把你看作自己亲儿子一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