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声音让苏绝长舒一口气来,只见眼前蛇喉微微一动,静姝满身是血缓缓走出。她整个人没了半分血色,一张脸惨白惨白,额前青筋暴起,她走得极慢,似乎攒着最后一口气走出来。
“噗通”一声,静姝半跪在地,苏绝赶忙将她背起带出了废墟外干净的地方。
苏绝将她放平在自己怀里,轻轻拍打了她的脸部,生怕她就此睡了过去,“静姝!你没事吧?”
静姝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很美,带着满足的笑意。
“逐月姑娘,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说罢,她轻轻摊开手心,献宝似的打开。手心之上,有一团小小的晦暗的光芒,小得几乎下一秒就要消散。
静姝唇边带着淡淡的笑,一张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吓人,“这是我的相公…名唤庄武…”
“太好了,你找到你相公了。”
“是啊,太好了。”静姝喃喃自语,眼神有些涣散,苏绝心底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扶住她背后的手有一股热流涌出,苏绝一惊,才发觉她的手上全是鲜血。
浅蕴的长生剑刺中了那蛇妖的腹部,而静姝也被长生剑所伤。
苏绝双手微微发颤,只见静姝身下鲜血直流,汇成一股小溪。她的衣衫被血红浸透,鲜明的白,刺目的红,画面交映让人触目惊心。
静姝淡淡一笑,“这凡身用了好几年,如今竟还有不舍。我本就是一副白骨,怎么会觉得痛呢。”
苏绝扶住她,心知她已是弥留之际,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悲伤。
“你别说话,保持体力,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的……”
“逐月姑娘,长生剑对妖怪有致命之伤,就是那千年蟒蛇也敌不过,我一个百年的白骨,又怎么能逃得过呢?”静姝紧紧拽住苏绝的衣袖,“你拿着我相公的魂魄去找到他的尸身,不出一日,我相公便能活过来。”
“你相公不过一介凡人,当真值得你不顾性命相救吗?你还有无限的时间可以活,可他不过几十年,这样……值得吗?”
“值得……”更多的鲜血从静姝身下涌出,她的声音越来越淡,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初见他时,他是三品命官家中的教书先生。小姐们在屋里上课,我便在他窗外的槐树下听他的声音。地下又黑又暗,我总是忍不住想,那个声音的主人该是长得什么模样,一定是一个长得既好看的男子。可惜我早已化作一堆白骨,永远困死在槐树之下。后来,他和府里的静姝小姐情意暗生,每日夜里便在槐树之下幽会。我嫉妒,我想要是我也有一副血肉之躯便好了,这样也许那个和他山盟海誓的女子会是我……也许上天怜悯我,静姝小姐后来生了重病,他不敢去探望,只能每日在槐树下祈求。他的血泪滋养了我,让我渐渐有了灵气,可以逃离那个阴暗的底下四处走动。”
“后来我去了静姝小姐的房里,我想看看他爱的女子是怎样的容貌。谁料却只瞧见她身边的丫头换了药给静姝小姐吃,我本想阻止,可当时一时心魔发作,竟眼睁睁的看着静姝小姐喝下那碗引发心疾的药。后来,我趁静姝小姐弥留之际钻入她的体内,狸猫换太子,终于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苏绝双眼泛红,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也觉得我很自私是吧?可是当时我真的是疯了,竟然眼睁睁的看着真正的静姝小姐惨死。现在想想,我该有多可悲,去奢望一段不属于我的爱情。相公他……爱的一直都是静姝小姐,他甚至从来不知道我的名字是阿瑶,瑶,是瑶光的瑶。逐月姑娘,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你带着我相公的魂魄去救活他,然后告诉他,他爱的静姝小姐已经被蛇妖给吃了,不在这世上。”
“阿瑶,你何苦,到死都不让他知道你真正是谁。”
阿瑶脸色几近透明,身上一阵冰凉,眼睛微微半合,已然气若游丝:“我见过他和她温声细语,也见过他看她的眼神,我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会爱着静姝小姐,他的心里不会有其他人的,他不会原谅我的。我不过是个痴想妄想的妖怪罢了。这样丑陋的妖怪,他…又何须认识。”
阿瑶咳嗽了几声,唇边鲜血直流,苏绝抱紧了怀中的躯体,那人浑身开始变得透明,褪去血肉之躯,慢慢显示出原形,从脚而上,化作堆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