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宅。
谢逐一目十行,读书读得极快,仅用了两日不到的时间,就将那日在书坊里买的话本通通都翻过了一遍。
第二日才是上巳节,今日天色尚早,他如今无官无职一介白衣,在府中也是无事可做,就又带着贺缈出了谢宅。
谢宅后门口,姜奉已命人备好了马车。
“公子今日想去哪里?”
贺缈抬手挡了挡日光,眯眼看向谢逐。虽还是初春时节,但因正是午后,日头高照,阳光还是略微有些刺眼。
“去人多的地方。”
谢逐一撩衣摆上了车。
贺缈也紧跟着跳上车,想了想,对马夫说道,“去浮翠山。”
马夫甩鞭,吆喝了一声,驾着车缓缓出了巷子,穿过人群朝城外驶去。
浮翠山在盛京西郊,山不算高但风景不错,半山腰上有个广福寺,平日里去上香的人就多。而这又是春日里,浮翠山上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所以百姓们除了去洛水边踏青,去的最多的地方就属浮翠山了。
而贺缈之所以挑中这里,更重要的原因是浮翠山里浓荫蔽日,大太阳也不会觉着晒。
“吁——”
马夫向后勒了勒缰绳,马蹄踏了几步,在山脚下慢悠悠停了下来。
他跳下车,朝车内唤道,“公子,浮翠山到了。”
贺缈率先撩开车前罗帷跳了下来,谢逐双指捻着罗帷一角,朝四周看了看,“这就是浮翠山?看着和书里似乎不大一样。”
贺缈愣了愣,“什么书?”
谢逐提步跨下车,“鸾台秘史。”
“咳——”
一听到这四个字,贺缈呛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仔细想了想,还真想起书里有一段她在广福寺旁梨花树下初遇裴喻的情节。
贺缈又一次动了想要把写书人抓起来教训一顿的心思。
“公子你怎么……都和你说那书不能当真了!很多情节都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知道了。”
“……”
“那广福寺旁没有梨花树?”
“…………有。”
两人沿着布满苍苔的石梯拾级而上,身边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些烧香拜佛的百姓,一抬眼还能看见广福寺的金顶在半山腰那片翠色中若隐若现。
“广福寺求姻缘真的灵验吗?”
身后传来女子低低的问话。
贺缈不经意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被婢女扶着提裙上山,面容隐在那帽檐垂下的一围浅纱之后。
看样子十有**是来广福寺的观音殿求姻缘。
“小姐你就放心吧,奴婢打听过了,京中不少人家都在这广福寺求姻缘。要是不灵,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人。”
她身边的婢女出声劝慰。
察觉出贺缈的走神,谢逐也不由侧头看了眼身后的主仆二人。
“奴婢还听说了,就连当今圣上,出宫微服私访时也悄悄来过这广福寺。”
尽管婢女压低了声音,贺缈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当今圣上四个字,心里一咯噔,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有啊,据说皇上几年前就是在广福寺求姻缘时,遇上了鸾台的裴喻裴大人。小姐你看,要是不灵验的话皇上怎么会来……”
“啊?陛下来过?”女子有些失望,“陛下苦恋国师多年,这要是广福寺能求得姻缘,陛下又怎会等到今日都求而无果?”
闻言,贺缈眸光骤缩。
谢逐也微微抬了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流光。
“啊,小姐你说得……好像真有点道理!”
那婢女像是恍然醒悟了似的,也有些懊恼,“连皇上对国师的这份痴心都没能得到成全……”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试试吧。”
女子叹了口气,脚下终于加快了步伐,很快便携着婢女越过了贺缈和谢逐。
看着那主仆二人走远的背影,谢逐半眯了眼,眸如深潭,“这也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贺缈脚下不易察觉地踉跄了一小步,低垂着眼死死盯着脚下,那石梯上斑驳的树影被风吹乱,看得她一阵恍惚。
她强颜欢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是”。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谢逐收回视线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有异,不由一愣,“原来所有传闻里这一桩竟是真的?”
贺缈咳了一声,“公子你这就是为难我了,我一个寻常人,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只是这些小道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个人有个人的说法,传着传着就不免失了真,我觉得听听就算了,做不得数。”
“不过,”她扯了扯嘴角,“这个传闻的真实性应该比其他的,要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捏的手势。
谢逐会意,了然地点头。
见他低着眼似乎在想什么,贺缈迟疑了一会,慢吞吞地开口试探,“公子……你似乎对陛下的这些逸闻轶事格外感兴趣……”
她身边的臣子,除了景毓对这些话本和逸闻最感兴趣,其余几人皆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周青岸在宫中每每听人提及这些书,俊脸就能吊一整天。而褚廷之和裴喻更是对写书人恨得咬牙切齿。
可景毓是因为有个做女帝第一男宠的“远大志向”,谢逐怎么看也和他不是一类人,到底为什么偏偏一提起她的这些fēng_liú韵事他就来劲,满脸都是打破砂锅追究到底。倒真像是那些身负家族使命要进宫争宠,力求坐上皇夫之位的世家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