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崇川,这一出门,竟然有小一个月,躺在自己思念的那张床上的时候,感觉真实的世界又回来了,左然很负责任地护送未成年弟弟回家,却发现整个家里只有一张床,两间朝南的大主卧,一间是萧杭的,另一间除了几件旧家具,什么都没有,只是那几件旧家具格外显眼,黄花梨,同治年间的物件,想起自己老家也有个上百年的宝贝,一只打水的木桶,奶奶现在还保存着,木桶是拿铁圈箍的,长时间不用,木头越来越干燥,终于在有一天散了架,所以奶奶保存的是几块木板。眼前的都是古董啊!左然趁着萧杭睡着的时间,拿屁股坐热了上百年的木头椅子。
病来如山倒,萧杭感觉睡着也不似睡着,梦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一个篇章可以串联,唯一清晰的画面是傅菁雅即将沉没在水中央,而自己拼命拼命往前,都够不着,仿佛距离越来越远,自己的力气渐渐耗尽,也慢慢往水里下沉,无力挣扎,呼吸困难。
从噩梦里拉回自己的竟是傅菁雅的电话,这个一个暑假都在给弟弟做一对一老师的人,似乎沉迷其中,电话里又在吐槽自己的弟弟多么的笨,边说边笑,萧杭本来想应和一声,却没想一阵恶心涌上喉咙,直接吐在了床边的垃圾桶,一摸身上的汗,跟水里刚出来一样,枕头都湿了,头晕的天旋地转,刚想站起来又直径倒在了床上。记忆里,何曾这样难受过?
梦里的画面刚才何其真实,水里无力的挣扎,下沉,难以呼吸,现在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能喘上气的感觉真爽,只是胃里一阵阵翻滚。
“萧杭,萧杭你怎么了?”傅菁雅在那头急得直喊。
“我没事……你……”话说到一半又是一阵恶心。
对于怎么躺在医院急诊室的事情,挂上吊水的那一刻才回忆起来,是左然驾着自己进来的,还负责挂号,取药……当然还负责嘲笑:“你这真是,水土不服回家才发。”
萧杭拿出剩余不多的力气怼回去:“你究竟是不是大夫?帮我买瓶水吧,好渴。”
直到傅菁雅出现,挨着一身酸臭味的萧杭坐下的时候,突然领悟了一个道理:觉得美好的事物,看看就够了,靠近了,也许也就那么回事儿。
这个比方放在自己男朋友身上是不合适的,但是放在萧杭这个人身上,还是合适的,男朋友这个定义,让萧杭不管美好不美好,都成了很重要的那回事。
萧杭说:“我出了很多汗,你离我远点吧,别传染给你了。”说着戴上了口罩。
傅菁雅不停的埋怨:“你消失这么久,去哪了,以后去哪都要报备!”萧杭点着头,没过多久睡着了。
第一次看着睡着了的萧杭,傅菁雅忍不住一阵拍,发烧发的有些烫的人,竟然有些白里透红,美颜相机出来的效果竟然出奇的好看,可惜被口罩遮着半张脸,于是只好配上猪鼻子,猫嘴吧……
傅菁雅看着挂着水,睡的酣的萧杭,迷的出神。左然买水回来的时候,萧杭靠着傅菁雅睡着了,蹑手蹑脚走过去,慢慢扶正了萧杭倾斜着的脑袋,但是看着他睡着不舒服,然后看边上的位置暂时没人,干脆坐下来,萧杭也顺势靠在了左然身上,昏沉的呼吸着,左然探一探他的额头,依然发着烫。
“小姐,不好意思啊,我哥们睡着了,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对不起对不起啊,都是病友,体谅体谅。”左然很礼貌地给傅菁雅递了瓶水,“来,身体不舒服,多喝水多喝水……”
萧杭从来没有这号朋友,傅菁雅管不了他是哪冒出来的,只想宣示主权:“把我男朋友还给我,可以吗?”
左然看着眼前穿着时尚,表情严肃的女孩,尴尬到死,只好又轻轻地把萧杭的身体往傅菁雅身上靠,傅菁雅是左然见到的第一个让自己发怵的女孩,全身的汗毛连带头发都竖起来了,从傅菁雅零下几十度的眼神里,左然看见了另一个萧杭:真是天地无畏。连这样的女孩都敢交往,还有什么不敢的?
傅菁雅看着一路劳累到生病的萧杭,心疼的不行,额头都是烫的,想必今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当世界被邪恶污染,上帝要用洪水毁灭世界,诺亚建造的方舟救活了自己的家人,因为上帝认为诺亚是善良的,只有诺亚一家人与方舟中的生命得以存活,诺亚和家人在方舟裏过了一个阴历年零10天。
不是每一次人生的劫难都有一架诺亚方舟来避难。但萧杭是善良的,他肯定有诺亚方舟,只是他究竟要在洪水中度过多久?370天,未免太久了。
初识的时候,傅菁雅认为萧杭一定是出生在书香门第,有很好的教养,他一直有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少有的沉稳,恬静,他弹钢琴的样子,就像是二次元里出来的男生,美好的不真实,但是抬头一望,他脸上的静谧笑容,又这么真切,以至于梦里都会出现,无数次幻想着他能拥抱自己在怀里,额头靠着他的下巴,稍微一抬头,就能嗅到彼此的气息。在严寒的日子,呵气暖手。
但是现实却对他这么残忍,很早就有传闻说萧杭是孤儿,家里只有爷爷,高中时的家长会也证明了这一点,萧杭说那些事情自己不是很清楚,不知道爸爸去哪了,不知道妈妈改嫁后到底过的好不好。
爷爷去世后,萧杭一直没有去申办户口注销,一旦注销就没有了监护人,而事实上还有四五个月才满18周岁,殡仪馆里的眼泪都是因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