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斐将一切收进眼中,心中涩然,温和笑道:“晏斐浑噩小半生,只觉种种如浮生飘絮,唯有谢家主的恩惠铭刻脑海始终不敢忘记。是以,今日特意打搅致谢。”
他那一笑,应着身后满地落花,让谢玖恍然有些灼眼。
泠月上前道:“主人,客宴备好了。”
目光收回,谢玖淡然如初,率先而进。
谢府依旧如往常,亭台高阁,小谢轩窗。谢玖一路静默,沿着弯曲回廊,迈步往前,晏斐跟随其后,目光一直轻落在她身上,同样不曾开口。
宴席不过他们两人。
谢玖一贯体贴细致,晏斐早早便知。莫璃矜贵体弱,口味挑剔,谢玖为让他高兴,重金请下大晋南北最好的厨子养在谢府,这许多年来,饶是物是人非,厨子一直没离开。
那痴儿与他口味相近,如今菜肴精致一如往常,虽是他偏爱的,也知不过是迎合痴儿的口味,晏斐望在眼里,隐隐有些失神。
四目对上,谢玖坦然也不避开,“自你清醒,性子变了些,也不晓得可还喜欢谢府的银耳浮珠,若不想吃也无妨,我让厨子再备些别的。”
晏斐摇头,“多谢,都是喜欢的。”
如此,谢玖微微一笑,重新拾起筷箸。
晏斐大病初愈,谢玖便只吩咐人取来果酒,对饮几杯后,谢玖又问候了三两句晏相和晏府,指节若有似无轻敲宴桌,“长安与东陵虽相隔不远,然快马而行也需一日的路程,阿斐如何只身而来,倒没得叫晏相担忧。”
他听出她的意思,不卑不亢,“确是晏斐独身前来,只父亲虽官事烦琐,晏斐的离开,也是默许的。”
这倒不叫谢玖意外,只是一时又不知该说甚么。
醒着的,和痴愚的,到底不同。
晏斐端然静坐,亦能察觉出谢玖的恹然。
他只一门心思寻至她面前,反倒忘了,自己已三年未和人讲过话。
那之前是什么模样?
约莫记得那时谢玖少女姿态,言笑的神情如三月间烂漫的桃花。向来只有她凑至莫璃面前,日间至落霞,时不时开口说上几句,毫不气馁失落。
他竟然,从未找过谢玖。
即便想弥救无处不在的冷凝,晏斐却不知如何开口,亲眼历目的,总归和身处其中有错差。自己并非是让谢玖呵护备至的晏斐,更不是能叫谢玖一心追逐讨好的莫璃。
若那时他能待她好些……
手中紧了又松,晏斐最终神色如常放下筷箸,“今日晏斐冒然,叨扰了家主,蒙家主盛情款待,酒很好,菜肴也精致美味,晏斐在此谢过。”
谢玖得体一笑,“哪里,若是阿斐喜欢,便是带走些也无事。今日天色渐晚,路程不便,阿斐若不嫌弃可留谢府休憩一晚,待到明日,我亲命人备马车送阿斐安然至晏府。”
暮春艳阳不骄不寒,府中花香随风溢动,恰好的春光洒在眼前直叫人舒心慵懒。
晏斐一直垂眸,也不应答。
谢玖便低声向秋水吩咐下去,叫人收拾西阁客房。
欲要起身之际,衣袖被人忽而扯住,“晏斐,能否多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