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馥盛,缭乱人心。
“晏公子几时痴迷起了调香之道?”谢玖这才发觉,晏斐绸带腰间,还坠了个香囊,朴实无华,不似女儿家缝制的巧致艳丽,与他的一身青衣倒是相配。
晏斐神色清淡,拂过腰间香囊,只道:“不算痴迷,只是盛夏夜行,总需携香,以便提神驱虫。”
夏有星河灿烂,却也不免蚊虫侵扰,谢玖方才苦累于此,手腕及脖颈裸露处,早不知痛痒了多少处,不过强撑礼笑,与独孤湛并游而谈。
谢玖这才恍然,与晏斐同行一路里,确再没蚊虫近身,几多清静。
晏斐此人,心思真是周全细致。
谢玖笑道:“原来如此。只是单作驱虫提神,亦太过浓郁,不似晏公子平日的喜好。”继而多言又道,“不过两人并行尚可,倒恰好也成全了谢玖。”
她暗暗庆幸晏斐这一疏忽,反叫她沾了便利。未觉晏斐抿唇一笑,指间又是轻触香囊,划过温软。
渭水河畔,花灯满流走,此刻已有游人归返。
谢玖只求早回,行至河边蹲下身子,顺势接过两盏灯,“本就只为打发河灯,不若一道放走罢。”
晏斐垂眸,“也好。”
将河灯推得渐远,直至顺水飘去,谢玖心下甚慰,望着满河明光,她仍旧蹲在河畔,并未起身。
“孤烛虽幽暗,这千灯并流水游走,倒也映得这长安璀璨。”她感慨失神,久蹲不动。一只手伴青袖盈香伸来,白皙修长,恰落在谢玖身前。谢玖抬眼望去,晏斐避过她的视线,面容细致绝美,淡然不见过多情绪。
探出的手依旧留在原处。
谢玖不再推辞,顺势搭上,任他搀扶着站立起身,嘴角挂着无谓笑容,“旧年陈疾,劳烦晏公子了。”
待能勉强撑下,她极快松开,继续笑望水流花灯,只余晏斐的手僵在空中,略显突兀。他亦缓缓收回袖下,低声说道:“家主的腿疾,若是悉心调养,想也是能好转的。”
谢玖早已不在意,见满河流灯悠悠远去,只随意点个头,“以后再说罢。”
***
宫闱多耳目,谢玖自不会告知晏治,而后晏斐瞥过她腰间暖佩环鸣,不过一眼,尽知前后往来干系。
若苦恼鸾玉归宿未得,不若倚托他人倾心相待,以期慰寥安心。
后来谢府奴仆驾马车赶至,晏斐未有多言,看着谢玖登上马车,临行将那枚质朴香囊留与谢玖,说是尚有一段路程,且让家主留下驱赶蚊虫。
谢玖望向晏斐沉静如水的眼眸,隐约几番明灭犹疑,不知怎的,便收了下来。
一路摸挲细嗅,愈发舒神,回府倒觉是烫手山芋,不想多望一眼,只愿尽快还下。
“晏斐公子细心周到,慷慨借出香囊,还请侍御史代在下谢过他。”谢玖已平淡如初,如是说道。
晏治自不推辞,他鲜少多嘴捕风捉影的情意之事,双手接过,只说:“请家主放心,晏治定会原话转达。”
谢玖了却心事,踏着青玉砖映射的日光往殿外迈步走去,洒然好似乘风,背声朗声道:“侍御史大人明日也能这般有心,那更再好不过。这宫殿森严壮阔,我却不愿多待,且先走一步。”
衣玦飘飞间,她已出得宫闱,由谢府奴仆迎下,簇拥间乘上马车,轻缓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