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讲完,自风间斜阳处站着,如是也觉得委屈,慢退了几步,不再说话。
夕光将近时,偏就明艳得过分,几近迷了眼眸,蔽挡了眼前的楼阁屋宇,好似只剩眼前尘埃。
谢玖本就疲倦强撑,先时懒散挡在后头,不欲多在意。听婢女这样说,驾马自奴仆后走了出来,声音犹松散不耐:“是么,我竟不知……谢玖还能劳烦哪位长辈登门拜访。”
一句话既出,仍带不以为意的慵懒。
那破烂落魄的老道长终于有了动静,背影顿在夕阳里头,旋即恍然过来,惊慌地勾着身子便想要逃。
谢玖点到即止,随意瞥过一眼,意兴懒淡。
一缕风拂来,发带飘扬,却也似吹散了明光艳影。
不过是一眼,她忽而眼眸一顿,回过了神,目光凝住,长久落在那人身上:“拦住他,将他带过来!”
老道长未顾身份,径自弃落下脸面,于一众奴仆面前竭力挣扎,馒头堵在喉间,一时连叫嚷也道不出。
然他不会武艺,由旁人层层架住,苦命挣扎着,遭人半抬半拖至谢玖面前。
再逃不开时,他垂头丧气,躲闪着目光,以乱发挡面。
谢玖眉头拧作一团,仔细审视着他,面色难看至极,忍了许久,吐出一句:“来便来了,还遮甚么。”
老道长已强咽下馒头,闻声犹犹豫豫,终究抬起头来,似诉苦似讨好,挤出笑开口:“小玖儿……”
如斯叫唤,惊诧得旁人个措手不及。
***
谢府,长阁。
屋檐翘阔楚,绵长而去,似无尽处;壁柱撑回廊,木板以上,又有光华。
婢女们似得了热闹,层叠堆积在门前,小心细声地往里头张望。旁侧一道又一道名贵菜肴,由其余侍人端着,鱼贯而入,递至那狼吞虎咽的道长面前。
那人以双手代筷箸,恰如饿狼扑食般,啃食着整只鸡,油腥蹭至脸颊,亦不作管顾。
好似褴褛老乞,久无安定。
“这人真是主人师叔,怎瞧着……半点不像?”有人按捺不住,开口轻问。
能令谢府刮目,叫昔时少主人拜入学艺,一去便是许多年,那一门修行之人,定也多是仙风道骨,虚怀若谷的。
怎会这般……好生不讲究。
“主人亲自带回的,还能有假。这位老道长来了三天,回回被拒之府外,偏生他也宽怀,不得其入,便耐心离去,第二日再来,如此才恰巧等至主人。”
“若非主人秋猎,老道长岂非总进不来了?”
“……修道人的事,怎说得好,许正是他掐算出的时日,才正与主人撞见。”
众人谈得兴起,躲在门旁,不知说起哪一处,竞相抿嘴笑出声来。
又有一人柔道:“主人领着老道长进来时,神色难看得紧,全然没有平时惯有的温言善色。这二人相处起来,老道长虽是师叔,却总是他跟在主人旁侧,嬉笑讨好,像个老顽童似的。”
一阵哄笑又起:“老道长这样随意的啊。”
几人说多了些,一时只顾张望屋里头屏影相隔的老道长,未多在意身旁的动静。
直至一声温言起:“怎这样没规矩,失了礼仪,还妄议旁人!”
众人立时回神,噤声俯下,唤道:“秋水姐姐莫恼,我等再不敢了。”
秋水眉眼温柔正如湖光,看着一许人,笑容无奈。
自秋水身后,谢玖面色清淡寡白,披风掩住长身,一人便是光芒婉存,矜贵无双。
她随意落着眼眸轻扫,不多说话,只缓缓走入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