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太不咸不淡地道:“外面庸医太多,你们不要随意听信别人的话。吃错药可不是小事!”
钟未亭、钟未舞一齐道:“是,我们只听母亲的。”钟未亭眼里迸射出惊喜的亮光,钟未舞眼里是坚定和希望。
钟太太心里苦笑一下,表情严肃而认真,目光看着她们,道:“现在还不是着急的时候,成亲后等上一年半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你们不必过于着急。”
钟未亭、钟未舞眼里的星星之火渐渐地熄了下去,转为黯淡、失望,钟未亭又泫然欲泣,低下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赵二娘恭敬地站在钟太太身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句:有些人真是死劝不听!偏偏又非要挨到眼前来,找人来劝自己,惹得大家都麻烦。
钟未舞再次跪下,表情坚定,道:“母亲帮帮我们。”表面是坚定,背后可能是空洞的绝望。
赵二娘稍稍上前一步,看一眼钟太太的脸色,连忙就又去搀扶钟未舞。
“坐着说吧,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战战兢兢的。”钟太太说完,钟未亭也连忙去搀扶钟未舞,等大家都落座了,钟太太面色严肃地道:“你们婆婆算不算和蔼?”
钟未舞不出声,钟未亭哽咽道:“婆婆十分和蔼、跟母亲一样。”
钟太太对钟未亭稍稍点头,然后看着钟未舞,声音严肃,说道:“婆婆从不打骂,那就算和蔼。”
五姐用眼角余光看着她,嫡母和赵二娘都盯着她,大家都不说话,像专门在等着她回答。钟未舞只能硬着头皮,眼睛里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到,像是闭住了一样,语气生硬地答道:“婆婆很和蔼,从未打骂。”
钟太太语气稍显无奈,道:“进了婆家,总会有婆家的规矩,如果做错了事,婆婆严肃了一点,也不必害怕,要知错能改,那么前面做的错事也就过去了。不必耿耿于怀,心胸宽大,自然少些烦恼。”接着,又问道:“妯娌讥讽你们,你们是否还嘴了?可有翻脸、摆脸色、不理人?”
那二人脸色晦暗不明,眼神躲闪。钟太太把这些尽收眼底,洞若观火,道:“妯娌讥讽,那是她们眼界太小、善妒、多口,如果你们镇定地不理睬那难听的话,依然保持礼节,那么就是你们大度,别人也会高看你们一眼。”
“是,女儿记住了。”钟未亭、钟未舞隐忍着答道。表情受教,内心却并没有这么容易接受。
钟太太接着问:“丈夫偏心小妾,到了何种程度?是否冷落了正妻、乱了尊卑?”
话说到这里,屋里所有人脑中都记起一个插曲:钟未舞成亲半个月时,突然发现丈夫把对自己说过的甜言蜜语,又拿去哄小妾,于是她大怒,毫不犹豫地效仿钟太太,不准夫婿江谦进她的正屋,并且和夫婿大吵大闹一番,闹得江府里人尽皆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婆婆江太太对她变得严厉起来,每天都让身边的嬷嬷去给钟未舞训话,说三从四德的道理,也使得钟未舞对她婆婆产生了畏惧,但心里并不服气。
为什么不服?因为钟太太是个活生生的正面例子!钟未舞觉得自己嫡母在管家之事上,人人夸精明能干;在为母之事上,人人夸敦厚贤良;在为媳之事上,人人夸孝顺恭谨;在对待小妾之事上,人人夸贤惠大度!但是钟太太和钟老爷感情不和,在钟府里人人知道,可也没有人说钟太太不好。既然夫君这么让她失望,她也想做第二个钟太太!
……
一通话训下来,已临近中午。钟太太面色疲惫,门外的秋兰抬高了声音,在门外禀报道:“太太,再有一刻钟,就该到午饭时候了。”
赵二娘又给众人换了一次茶,然后回到钟太太身后,帮钟太太捏着肩膀和后颈,心疼主子这么辛苦。
屋里正沉默得只有呼吸之声,翠色的琉璃窗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娘亲!”
钟太太露出欣然的笑容,心里骤然觉得轻松。隔着半透明的琉璃窗,母女两人对望着。钟太太声音脱了疲惫,清亮道:“阿川,你们先去花厅里吧!”
“好!”钟未央转头对着二少奶奶她们灿然一笑,一起挽着胳膊,沿着檐廊,去了堂屋东侧的小花厅。
“七姑奶奶!”雪梨院里的小丫鬟们都很欢喜,先给钟未央行了礼,然后才接着问候道:“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四少奶奶、司徒姑娘。”司徒姑娘叫的是恩姐儿,对着两岁的小家伙这么称呼,听起来有点别扭,恩姐儿甚至不知道这叫的是她,她的手里正抱着孙嬷嬷帮她拼好的小木屋,她的小身板太小,木屋在她怀里显得特别大,她却似乎很喜欢,抱着不肯放手。
如意圆桌上摆好了碗筷和精致的银酒壶,红漆雕花木椅围成一圈,等着人入座。
钟未央带着恩姐儿在靠墙处的芙蓉榻上先坐下,等着钟太太她们来。今天钟太太的安排是:女眷在雪梨院用午饭,男子们在外院,并不同席。
钟太太对钟未亭和钟未舞又说了两句叮嘱话,然后就起身朝小花厅走来。赵二娘紧跟在钟太太身后,钟未亭和钟未舞隔着几步,跟在后面,脸色由沉闷变为隐忍和失落。
“娘,五姐,六姐。”
……
大家见礼、问候后,才端庄地入座。瞧见钟未亭、钟未舞眼睛发红,大家在心里留意着,但脸上都不显露出来,都对此一字不提。
席间又被敬酒,但是钟未央笑呵呵的就是不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