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黑下来了,寺庙四周有不少仆役在禁军将士的监督下悬挂灯笼,将这个临时的安抚使司衙门四周照映的雪白,到处都是灯火通明,这些灯笼要到明天早晨天亮时再取下来熄灭,晚上天黑之前悬挂完毕。
从福州来的人脚步匆匆,赶到二门处时已经有林斗耀的贴身长随等候,众人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转过穿廊之后有个小院,四周种植着细竹,这是原本寺庙方丈的居所,现在也是被林斗耀给征用了。
天气很热,林斗耀站在院门口等着来人,他穿着浅蓝色圆领长袍,内里一身衬里,这么热的天气,就算是薄绸衣衫,仍然是热的满头大汗。
林斗耀神色不悦,他原本已经除了衣袍躺下了,并且吩咐今晚不再见客,但有福州来人紧急求见,当然不能不见,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令得林斗耀相当的不耐烦。
这个福建路名义上的最高主官才五十出头,原本以精明强干,年富力强著称,这才被放到相当重要的福建路来。
林斗耀也是韩钟的心腹之一,原本是打算在福建干几年,直接入中枢任枢密副使。
现在看来,那一柄清凉伞离林斗耀是越来越远了。
林斗耀在福建屡次受挫,加上朝中政局变化莫测,现在他也是一心想着经营好福建地方,巩固自己的权位,对入京任执政之事,也不再抱什么希望。
“到底出了何事?”林斗耀看到是一个堂下吏匆匆赶来,这个叫李宝的孔目官很机灵,平素办事也得力,是林斗耀留在福州的钉子之一,专门叫他打探消息,一看是此人前来,林斗耀知道确实是出了要紧大事,不由得亦是紧张起来。
“拜见大人。”李宝躬身道:“昨夜从闽清一带传了消息过来,先是有少量人传,后来满城都在传言,小人多方打听,确定之后感觉事情不小,连夜缒城下来,步行到驿站骑马……”
“谁管你怎么出的城,怎么来的泉州!”林斗耀脸上怒气隐现,喝斥道:“我当然知道你来的不容易,不消你丑表功,赶紧说到底是什么事!”
李宝吓了一跳,不过也知道自己这一份功劳记实了,当下脸上神色更加恭谨,低头道:“是是……小人听人说,东藩的南安府军已经击败吕宋二盗,斩了颜奇,赶走了刘旦,斩首两万多级,海盗舰船被毁了一半,从此之后,吕宋二盗将不复为中国之患……”
“什么?”就算李宝说天子驾崩,或是东胡再次入寇,神京被围,林斗耀都不会有太过吃惊的表现。
最多是冷冷一哼,然后考虑下一步的发展便是。
因为这些事不仅发生过,而且极有可能发生,在人们的基本认知范围之内,所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意外。
林斗耀原本以为最坏的消息就是福州被围,或是漳州已经被攻克,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消息。
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林斗耀原本紧绷的神经绷的更紧了,他一时无法理解这个吏员说的话的含意,只是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在地。
有两个长随赶紧上前,掖住了主人。
林斗耀略微震定了一下,两眼死死盯着这个吏员,半响过后才道:“你是为了这个笑话,巴巴跑了几百里地?”
“小人不敢打包票说是真的。”李宝躬身道:“消息是打闽清传过来的,说是雇佣了大量的采珠人去打捞沉船上的物品,小人叫人去闽清落实过,确实有南安侯府的人到海边雇佣采珠人。就算这样,小人也不敢为此事跑到泉州来,一直到傍晚天黑之前,小人亲眼看到赵王府的幕僚李谷出城,他身边带着一队从骑,叫人放开城门,小人在暗处听的很真切,是往闽清海边去了。”
林斗耀把李宝留在福州,当然就是因为这人够机灵,从李宝的消息来看,消息不光是在民间传递,同样也传到了赵王府,并且引起了赵王府的重视,李谷是赵王身边最受信任和重视的幕僚,连李谷都往闽清去了,可见在赵王那里,也不认为传言完全是无边的谣言。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林斗耀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刺激,一种无边无际的虚幻感包围了他,他转身进屋,直直的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半响都说不出来话。
很多幕僚,官员,将领都闻讯赶了过来,各人议论纷纷,也是颇感震惊。
“斩首两万多级?本朝到现在除了开国之时,还没有哪一场仗斩首这么多吧?”
“文宗年间西南夷叛,朝廷用禁军荡平,当年老齐王曾率厢军助阵,一战曾俘虏西南夷十余万人,若是都斩了……”
“那不一样,西南夷除了土司和少数夷兵精锐,余者皆是老弱,拉出来凑数的。精锐一打光当然就降了,总不能将老幼妇孺都斩首,那为将者成什么人了?东藩这一次不同,海盗俱残忍暴戾敢死悍勇的汉子,战阵之上斩首两万多,南安侯这武功……啧啧,要是真的,那可真是令人赞服。”
“可不是。”有个禁军武将冷笑道:“刘广泗一直不服南安侯,说什么真拉出来打,他的一个军足够把南安团练给灭了。先齐王提携南安侯,他也是百般瞧不上,说是齐王偏心,只知道偏帮宗室子弟,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年高无德,就是靠资格混个军都统制,他有南安侯这样的本事?”
“此言甚是,刘广泗一直说什么南安团练打一群无赖子不算本事,现在叫他来说说看,几万吕宋海盗,曾经攻破漳州和禁军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