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微道:“老太太是他嫡母,就算再接受不了,他还能置之不理么?”
小孙氏微抿着唇,深深看了云初微一眼,什么话也说不出,心底只剩无尽的叹息。
二十年前,苏家还能靠老太爷这位德高望重的阁老盛极一时,二十年后,老太爷年迈,退出朝堂安享晚年,嫡子们死的死,败的败,另外那几个庶子又都是不成气候的,原以为能靠九叔这个苏家唯一的封疆大吏继续昌盛下去,岂料他却要因为不得不回京丁忧而交付兵权。
苏家往后,还能靠什么支撑下去?
外人眼里的百年大族,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具虚有其表的空壳子。
唉,小孙氏暗暗盘算着,等老太太出了殡,就把府里多余的下人都遣散,各房各院的开支也得削减了,否则迟早入不敷出。
云初微知道小孙氏在担忧什么,可比起苏家的名声和地位,她更在乎自己的孩子,那是她和九爷爱的结晶,她不允许两个宝宝出一丁点意外,钱可以慢慢赚,名声可以慢慢挽回,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两条人命,慢不得,她也赌不起。
“有九婶娘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小孙氏笑笑,“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去了,如今府内人流纷杂,九婶娘小心些,别被人撞到了,你如今可比不得寻常人。”
云初微淡淡“嗯”了一声,没多说一个字。
小孙氏走后没多久,苏以柔就过来了,笑着打招呼,“微微。”
云初微挑眉望着来人。
其实苏家明事理的人不少,譬如大太太孙氏,玲珑郡主彭氏以及大奶奶小孙氏,但云初微私以为,跟老太太挂钩的嫡出这堆人里面,苏以柔是唯一一个有老太太年轻时候风范的。
刚硬,果决,爱憎分明。
苏以柔与老太太最大的不同在于苏以柔敢爱敢恨,是“你若负了我,我便将你扔进废弃物堆里再不会收回来”的那种性子。
苏以柔出嫁的时候,她的夫君秦涛还只是中书省一个正五品的郎中,夫妻俩同甘共苦二十余载,秦涛终于一步步爬到右相的位置。可男人嘛,谁不想左手权势滔天,右手搂美在怀,秦涛更不例外了,今儿带来一个,明儿又瞧中了另一个,后院的妾室是越来越热闹,苏以柔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对那些妾室,她全都一视同仁。
但,她没想过算计谁,旁人却会主动算计上门来。
秦涛在外面养了个年轻貌美的妾室,唤锦娘,那位其实是宫外孕,知道以后怕失了秦涛的宠爱,所以不敢说,过府第二天来苏以柔的院子里敬茶,故意激怒苏以柔,然后借势往地上倒去。
这一幕被刚好进门的秦涛瞧见,先是一大巴掌甩在苏以柔的脸上,紧跟着心肝肉地去哄锦娘,锦娘见了红,请大夫来看,被锦娘事先收买的大夫告诉众人,孩子保不住了。
秦涛大怒,对苏以柔又打又骂,甚至连她老子娘都给骂了出来。
一开始,苏以柔是忍了的,可是后来锦娘休养期间被另一位妾室趁机弄死了,秦涛连问都不问就认定所有的一切都是苏以柔做的。
那些年同甘共苦的夫妻情早已不在,如今处处是怀疑。
苏以柔寒了心,她没再继续与秦涛纠缠下去,回娘家来请示了一番再回去,直接写了和离书。
秦涛正在气头上,自然是巴不得这毒妇赶紧滚出秦家大门的好,于是爽快签了和离书。
苏以柔没能把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带出来,一个人买了一处小宅院和三两个丫鬟婆子,一个人的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在南凉,夫妻之间要真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是可以和离的,只不过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和离的人很少,更多的是女子被夫家一封休书赶出门,再要不就是和离以后大归娘家,如东阳侯府的大姑奶奶云莲就是和离以后带着邱霞回娘家来了。但很显然,苏以柔比云莲有骨气,这位和离以后就一直独居,甚至越活越滋润,秦涛每每听说她的境况都悔不当初,只可惜苏以柔早就死了心,又岂会轻易服软跟他回去。
“三姑姐。”
苏以柔的年岁是云初微的两倍,若非遇到了躲不开,云初微是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的。
晃神间,苏以柔已经走到了近前,她眼眸红肿,泪痕未干,显然还在因为苏老太太的死伤心。
“逝者已矣,三姑姐就不要太难过了。”云初微劝道。
苏以柔抽泣了两下,“如果早知道今天是最后一面,我说什么也要赶早来。”
“这不怨你。”云初微道:“三姑姐对老太太的孝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若非路上耽搁了,你不会那个时候才来,老太太九泉之下会体谅你的。”
苏以柔看着云初微,虽然她只是在老太太病倒的时候见到过云初微一回,但她一看到这丫头,就莫名喜欢她,总觉得她身上那股子恬淡娴静沉稳内敛的气质是旁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
“听说你怀了身子,感觉怎么样?”
云初微无奈一笑,“月份越大,负担越大,除了每天犯困之外,腿脚还会时不时抽筋。”
苏以柔道:“随时找几个丫鬟婆子跟着,要真抽筋了,便让她们来伺候,对于怀了身子的人来说,这些反应都很正常的。”
云初微点点头,“嗯,谢谢三姑姐,我会注意的。”
“一家人说什么谢?”苏以柔露出几分歉疚,“我虽然不常回来,但偶尔也听身边人提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