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驭下
崇祯二年十二月初九日,郑义集合八十余名青壮宣布瓦窑劳役结束,自今日起恢复队列训练。
八十余青壮响起一片哀嚎声,单是刺骨寒风就吹的手肿脸冻,何况烦琐训练队列忽疾走忽静站,疾走时汗水踏湿鞋袜融化冰渣,静站时湿漉漉衣袖冻成冰锥,寒冬之日操练真可谓比瓦窑洞可怕十倍。八十余青壮大抵皆是田间二郎,习惯农忙冬闲,哪曾受过这般罪,暗里偷偷摸摸想做逃兵,白日千方百计想罢训。可追随郑义二十余日,青壮逐渐熟悉郑义性格以及超强武力(位面基地临时加持),郑义平时似乎文质彬彬如书生,可脾气上来绝对是杀伐果断的主,说杀人就杀人,绝不犹豫含糊分毫。
青壮们晓得郑义以实事求是精神治军,凡事决策之前准许新兵任意发言议论。
于是,有人借此举起延长瓦窑时间缓兵之计:“将军,咱们不挖崖窑吗?”
郑义眨了眨眼:“什么崖窑?”
青壮喊话后稍稍畏惧退缩,见郑义没责怪复又壮胆解释:“米脂山川多又临近边疆,鞑靼袭扰频繁,咱们山民为防虏患,常常数户十数户合股,选地势险要高崖挖隐蔽窑洞,用以藏粮食藏金银藏家产,即谓崖窑。崖窑只留一出入口,设吊桥、陷阱、地道,探知鞑靼袭来,山民呼啸逃亡崖窑,守住出入口与鞑靼作战;若是不敌,就撤下吊桥,退入崖窑;再不敌,就从地道逃亡。”
郑义了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明际陕北战乱频繁,睿智山民因势修建崖窑以乱中求生。想想,崖窑的确是抵御鞑靼、马贼等袭扰利器,有入口、吊桥、地道三关,大抵能够等到官兵赶来破贼——如果官兵肯来的话。不过郑义却没有必要效仿先贤,位面基地无限供给超越时代百年的各式枪械火炮,何至于畏惧小股鞑靼、马贼、流贼侵袭?而真若大股兵马追剿,区区崖窑也无济于事,那时还是继续流动作战好。一念至此,郑义微笑驳回青壮提议:“流贼流贼,贵在一流字,敌进我退,敌逃我追,躲入崖窑是没前途的。为何要你们拼命训练,就是为了跑啊,打不过也要跑得过,打过就不能让敌人跑了。要想战时少留血,只有平时多流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必须的。”
青壮们纷纷失望叹气,今日罢训罢不成咯。
郑义招来李鸿基命令说:“继续操练,鞭子抽起来,谁偷懒就狠抽。不要妇人之仁玩虚弄假,那是害人,战场一人熬不住,全军都得陪他丧命。”
李鸿基听令吹响口哨,熟练带队越河南去训练。
郑义想了想,忽又令人唤回提议修崖窑的那名青壮,审视青壮相貌觉得有点眼熟,依稀记得似乎是当日果断追随李鸿基造反的七人之一:“袁宗第?”
袁宗第条件反射并腿行礼:“到!”
郑义示意袁宗第放松:“陕北崖窑多吗?”
袁宗第点头回答:“非常多。”
郑义眉头皱起:“遍地都是?”
袁宗第答说:“差不多。”
郑义眉头皱的更紧,他有位面基地利器理所当然鄙弃崖窑死守,可若崖窑摇身一变成为敌方,却登时变为巨**烦。山民能借崖窑躲避战乱,地主团练武装自然也不蠢,倘若陕北遍地都是团练崖窑,除非战略放弃广袤山川,否则岂不意味着需要一处一处攻克?那该多麻烦,该浪费多少人力!
郑义追问:“崖窑很难攻?”
袁宗第答说:“不难攻,可是耗时间。”
郑义想了想说:“火炮呢,用火炮轰怎么样?”
袁宗第想起驿站的那挺帕克尔转膛机枪:“火炮是指转膛枪?弱了点,射程也不够。”
郑义摇头说:“不,我说的火炮指的是……唔,指的是佛郎机炮、红夷大炮之类,威力更强射程更远。”
袁宗第不曾亲见明军火炮威力,只凭印象反问一句:“重吗?”
郑义顿时郁闷,无须袁宗第回答,他已晓得拿西历1731年工艺火炮炮轰坐落地势崎岖险要的崖窑,是何等异想天开。若想横扫陕北崖窑,看来终究要着落在先建立优势兵力,然后以势迫之,以民心降之,以民兵围之,以辅兵剿之。区区崖窑一道难题,就令郑义避走米脂时预定的农村包围城市计划初步破产,静下心来面对惨淡现实:“哎,说易行难,率兵打仗要考虑的东西太多,稍有不慎就成了笑话。”
郑义索性将难题留给李鸿基等军将,嘱咐袁宗第说:“先等等,等一月集训完毕,你领几骑寻找几孔崖窑,攻守演习几次,看看有没有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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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余青壮新兵最初暂编为三队,严格训练后扩编为四队,其中骑兵一队,步兵两队,炮兵一队。
崇祯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步兵训练完毕。
崇祯三年正月初五日,骑兵训练完毕。
崇祯三年正月二十二日,炮兵训练完毕。
目视渐有森严军威的八十余新兵,郑义却高兴不起来。
标准时空历史里的闯王李自成,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或许李鸿基独特人格魅力,或许李鸿基善于与兵卒交流,或许李鸿基与新兵同为米脂县人,数十日苦训非但没有削弱李鸿基本土影响,反而助李鸿基鲤鱼跳龙门,自驿站马夫摇身一变成为威风凛凛军将。也许是千年冷兵器时代残留烙印,也许是明际边军藩镇风俗,新兵们看重直辖主将,从而有些忽视郑义这位真正主帅。
是可忍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