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将话锋一转,摇了摇头又加之一声长叹,随后便自顾自地蒙头啜粥了。
郭平知道刘安这只是先打了个埋伏,正等着他主动开口呢,这节骨眼可不能耍自己的小聪明装糊涂,还是主动些好。
于是他一等刘安叹完了气,马上跟进问道:“老师因何事烦心?”
刘安面带伤感:“老夫见到你是触景生情啊。若是大齐朝所有官员,都能做到像你这般,那我何愁国力不盛,胡虏不平?只可惜我这把老骨头,离入土不远了,没办法做到像你那样喽!”
这一段话结合了时政和个人感情,顿时将屋内的气氛调动起来了。
郭平激动地道:“老师身居高位,春秋正盛,可千万莫要如此想。学生虽然才疏学浅,但忠君报国四字,始终牢记于心。”
刘安听他此言,眼中陡然就有了光亮:“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蒙地一下起身,亲自走到了门边,侧耳倾听了一会门外的动静,然后才是将门轻轻地关上,悄悄地走回了桌后。
一个正二品的朝廷大员,此刻竟然像做贼一般,要确认清楚门外没有偷听者,才能安心地对自己的学生交代事情。
郭平的心里充满了疑虑,不知道刘安接下来打算说什么。
“郭平,我也不瞒你了。如今朝堂之上的党争,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马党和李党寸步不让,相互打压。将皇上和老夫完全不放在眼里。可是如果他们只是内斗,那倒也罢了。可如今的西北和北方,对我大齐都虎视眈眈,一旦他们发现纰漏,马上就会双向出击进犯。照此下去,社稷危矣,江山危矣!”
“啊!老师……”郭平万万想不到刘安竟说得如此直白,惊吓之下,立刻站了起来,讶异地看着刘安。
刘安却面色如常,对他的反应好似早就有所预料:“怎么?难道老夫说得不对么?”
刘安的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郭平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所有人都知道秘书监是帝党一侧,刘安既然点出了党争这个话题,那实际上就是在逼迫郭平进行站队:“老师,你真是说出了我心中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
刘安得到了回答,心里稍安:“你说到底是从我秘书省出去的人,我想你再怎么,也不会那么快就站到他们那边去。”
郭平有点脸红,他在汉昌和马家确实有点关系说不大明白,但眼下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学生这点立场还是有的。”
“实话告诉你,老夫考察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包括你在施恩县的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你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眼下,我这边就有一个天大的机缘摆在你的面前。”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郭平觉得态度还是爽快点好:“学生不敢妄谈机缘,只不过若是有用到学生的地方,老师请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好!我不管你之前有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但是现在我明确地通知你:西北军政主官要换人,你已经被秘书省定为推荐的人选之一。”
今天郭平是接二连三地被惊到了,之前他和巴图尔商定的,只不过是要想办法能在这一轮的调整中,争取到一个要职。
可现在刘安竟然是要推举他作为西北军政主官,他一下子就慌了:“老师,那可是正二品的要职,学生何德何能,安敢居于此位?”
刘安朝他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如此惊讶,同时又无比坚定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换做以往,以你的为官资历和背景,是万万轮不上的。可现在,老夫已经别无选择了。”
说完,刘安站起身,面向墙壁站了许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烛光映照下,他的影子此刻看起来,是显得无比地苍老。
郭平被这景象深深地给震撼了,想不到在别人面前一直是在表现出那般顽固,强势的刘安,在这个几丈见方的小房间内,展现给他的,却又是那般的无助。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郭平突然想明白了,这几乎是刘安以及站在刘安背后的宣明帝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现在天下大势,十之八九的官员,不是投靠了马党就是依附了李党,唯有西北官场,因为之前赵似道的经营,还能保持一点独立性。
宣明帝如果想要扭转局势,重新把握朝中的主动权,那么陕甘经略安抚招讨使兼北陕省巡抚这个职位是必须要拿下的。
郭平既然都已经迈进了刘安的大门,已无其他选择了,他在脑中飞速地转了几圈后,直接就向着刘安拜了下去:“如果老师一意坚持,学生自当万死不辞。只不过学生位卑年轻,朝廷更从没有过三十岁以下便可主政边疆的先例,只怕……”
刘安只听了前半句,便猛地转过身拍桌道:“好!只要你同意,其他的事情便不用操心了!哪怕这个秘书省监不干了,老夫也要力保你上位!”
“老师,你!”
“不要说了,我终归是要退下来的,你还是先回去准备吧,几日后的朝堂上,免不了要问道你的。”刘安恢复了平静的神态,朝他挥了挥手。
郭平依言,朝他拜了一拜后,躬身推出了房间。
郭平走出房门后,内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只是机械地由着仆人带领,往前门走去。
此时的秘书省院内都已经漆黑一片,官吏们都已回家了,整个院子除了赵安的办公房,只剩下前院还有一间房的灯火正亮着。
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