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气质瞬间变得极为清雅沉静。
她微微一笑,目光一如以前和煦温婉。
这样的她似乎又在刹那间恢复了正常。
看着这样的她,实在是很难将其与刚刚那状若疯狂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云之幽眸光复杂地盯着她,缓缓点头,却警惕地不肯再继续上前。
青书也不介意,她理了理刚刚弄乱的衣袍,温和笑道:“这转生夺魂血阵乃邪术,一旦开启,便势必要夺走一条生命。而它早已与我命数关系在一起,又有灵眼为其压阵眼,只要我不死,就不会停止。”
她笑得轻轻柔柔,目光宠溺地招了招手:“云儿,过来,杀了我。”
云之幽倏然抬头紧紧盯着她,似乎连瞳孔都隐隐扩大了几分。
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倔强地贴着洞壁一动不动,沉默却不上前。
青书秀眉微微扬起:“怎么?下不了手?”
说着,她叹惋似的摇了摇头,恍若学堂的夫子般抱怨道:“我不在的这几年你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以前的教训还没吃够么?可真是叫人忧心。”
青书眸光如水,含着柔和的笑意望着云之幽:“还好,我还能教你这最后一课。”
她左手轻举,云之幽忽然被一股力量再次束缚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
再次被带到了青书眼前。
她看着眼前眉头紧皱的少女,帮她轻柔熟稔地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又细致地抚平袍角褶皱,最后摸上脸颊,微微一笑:“来,云儿今日来学一学,何为断舍离。”
青书手心忽然出现一把匕首,将其一指一指交付至云之幽手中,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一寸寸逼近。
云之幽看着锋锐的匕刃和她毫无防备的胸口,忽然手下发力,剧烈挣扎起来:“能活着,为什么要死?所有阵法都需要能量驱动,你只要将灵眼收起来,这个所谓血阵一定会自行停止!”
她眼眶有些红,最后这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青书原本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随着云之幽一挣扎,便也信手放开了。
她看着少女扑到血阵边缘,试图去取灵眼之石,却又一次次碰壁,被血阵光芒拦截在外,完全触碰不到的场景,冷笑一声:“我不允许,你永远也别想取出灵眼!”
“为什么?”
云之幽眉眼垂下,无助地望着她,眸中满是困惑不解:“为什么?”
“你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青书声线再次转柔,“今日你我之间,必然只能活一人。来,过来,杀了我。”
仿佛有魔鬼在耳边低低蛊惑,云之幽不由自主举起了握着的匕首。
“对,就是这样,乖。”
青书欣慰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看见了和青知那段相伴成长的时光。
她虽为姐姐,却性情偏执任性。
在青知面前,她倒往往更像是妹妹那个角色。
她那时候啊,老爱和她作对。
只因这个妹妹比她更讨族人喜欢,更聪慧,天赋更好。
青知爱养铃兰,她便要养水仙。
结果二者放在一起,总是闹得两败俱伤收场。
她们虽为孪生姐妹,却好像天性便不相容。
她那时候老是觉得,她们的关系便仿佛那铃兰与水仙一般,总是要依靠压榨对方的生存空间和养分才有可能活下去的。
然而事实上,结果往往是,她无心伤害了对方,自己也奄奄一息。
活着没能好好和睦过过一天,死了,若是真有一个阴魂的世界,她们总该能好好一直在一起了吧?
她闭目等了半响,却没能等到期盼中的那一刀。
“你不杀我?”青书眸光转冷,眼里是满满的失望,“莫非你还在期待我最后心软,放你一条生路?云儿,当断即断,当舍即舍,当离即离,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学会,所以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你以为修仙界是什么世外桃源?若你现在学不会,迟早有一天,便会沦落得跟我一样境地。那我宁愿你便在今天,同我死在一处!”
她嘴角挂着一抹轻笑,似嘲讽,似戏谑,又似在提醒,她是那个要她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
云之幽摇摇头,站了起来。
“你错了,我只是差点忘了说……”
她凑近,匕首横在女人脖颈,血线渐渐加深,她附耳低语:“她让我转告你两个字,谢谢。”
青书眼睛骤然睁大,下一刻,仰倒在地。
足下锁链化为一滩寒泉,流回了身后潭中。
与此同时,血阵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同一时间消散。
光芒渐渐暗淡。
云之幽将东西一同收进空珠。
静静看着逐渐冰冷的尸体,她也似冰雕般一动不动。
然而没过多久,她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踏去。
刚刚那一瞬,她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将尸体收起来。
她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放弃了。
云之幽走得有些茫然。
她为了保命,为了保自己的命,真的下手了。
而且下的直截了当。
“云道友?云道友?”
耳畔传来关切的慰问,她眼珠动了动,缓缓偏头,周围是繁华的街道,市集欢闹,人山人海。
青砚垂首,眉心微蹙地看着她:“云道友受伤颇重,不如先去我那休养一段时间再回宗不迟。”
温热的呼吸,没有温度的阳光。
云之幽昂首看着他,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机械地齐刷刷一动。
她忽然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