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视线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真是应了现代社会“
一机在手天下有,肆情任性度春秋。
怒骂嬉笑众生相,离合悲欢古今悠。
看惯世间纷纭事,抛却天地虚妄愁。
指尖点出心所想,何需更与人交流。”
的流行说法,自觉成了完全可被忽略的空气般讨了个没趣。
给自己找个台阶的心理,我扭头看看显示牌还有几分钟车到站之际,樊静文却抬起头,吁了口气道:“我要是昊纤,肯定不会带着那个人参加聚餐,怕是紧着躲开呢。”
“肯定是看咱们都邀请,不好意思拒绝吧。”我即是这么认为,也要为袁昊纤辩解。听到邀请时,袁昊纤很认真地摆手、找理由婉拒的形象,我依然可以回想起来。樊静文双手攥着手机放在身前,无目标地看着对面站台说:“当然一起聊个天没什么,可要是在那么个挺好的单位——好歹国字号的大研究机构吧?居然还老是抱怨这个那个的,心态那么消极,我就特看不惯,觉得就算有好多不如意,可何必在生人面前那么絮絮叨叨地发牢骚,这方面,倒是强飞好得多了。不管怎么说,中国现在发展得这么好,美国日本欧洲都比不上。”
我很不愿意和人谈论当今中国社会,毕竟以我浅薄无知、狭隘偏颇的认识,这个普通大众占据人口99以上、要奋力养活(此处略去10字),似乎被上苍没完没了故意(此处略去4字)的国度,值得被认可赞美的领域,从古至今并不能找到很多,要知道总结出的所谓“四大发明”、“丝绸之路”等等,还是西方人首先提出后被世界承认的文明记录。而那些实实在在能够堂而皇之罗列出来的精华,古代社会还已经包办。因此只随口说:“嗨,各有各的难处,现如今中国人谁不是压力山大的。而且,你没看那人也是酒后吐真言吧,害得袁昊纤一个劲地警告。哼哼,我不喝酒,不知道酒精到底怎么支配了人的心理的,变化确实挺大的哈,开始还以为那人不善言辞呢,酒这玩意儿还真自我控制不了?”
她并不回应,只管说:“而且,您不觉得涂正熙也是的,老是这个不满那个不愤的,其实,今天是我特意拉上他看演出,你看人家相声,都能把正能量说得挺有意思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宣传的都是正面的吧,总没有引导谁去干坏事。再说,中国30年,就能从那么个特穷的国家,一下子就到了世界第二,多厉害啊,所以,我就相信这肯定是制度优越带来的,凡事都有个因为所以的理嘛,虽说在对韩国这事儿上,我确实有点看法。”
我这才意识到,平常很少主动交流,根本没有注意到原来改革开放多年以后出生的人,竟然会有如此思维。我连连摆手,笑道:“说实话,我因为这个工作才看新闻的,真是对政治不了解,当年在日本的时候,别说中国,日本谁当首相什么,全不知道,后来回国了都一样,这搞生意的工作吧,真是俗之又俗,满脑子业务和生意经。其实现如今也差不多,我除了把人家报道的挪过来编辑好完成任务,其他的还是都不知道了,也懒得看,呵呵。咱中国嘛,‘莫谈政治’是铁律,第一代老头子,哦,就是纪晓岚说的那种‘老头子’啊,他不就警告过,‘没调查研究就少废话’,呵呵呵,所以也不敢瞎说,何况这下班的时间。诶对了,今儿这菜,说实话,真不咋地哈。”
樊静文令我意外地笑起来,说:“辉哥确实实诚,也不怕我不留心说出来让宣轶听见,他老人家可古板得很?”
她上挑眼皮飞来的眼神,有她这个年龄骨子里的娇俏、活泼气息,让我顿时抛开刚才严肃话题带来的压抑与抵触情绪,轻松地笑了一下。
眼看着地铁列车的头灯明晃晃地朝我们耀眼而来,
“你——”
樊静文也恰好张开嘴,阻止了我的说话,我看着她等待下文。
待上车找空间站好,樊静文眨眨亮晶晶的眸子,里面自然而然有一种很可人的笑意蕴涵着,说:“不好意思,您刚才要说什么?”
每当她回到这样因涉世不深而带出的纯真气息、以及温和友好的心态,会让我对她盲目笃信、片面认知所形成的激进观念的不屑、鄙视,能够欣然消退。
“经济总量的世界第二,说明不了什么根本问题的,还不说人均世界垫底水平,阿联酋、卡塔尔这样连人均都早就顶尖的国家,在世界上地位很低,为什么会这样我就甭说了吧。”
“那干嘛?他们没地位我倒是知道,还挺奇怪呢,要说起阿拉伯世界,在过去也特别强盛过呢?”
我看着她,虽然不是刘强飞有机会就要争取亲近的目的,但她饱满的圆脸庞、明丽的大眼睛、还有两道清晰劲道的眉毛,虽然略显低矮、圆润的鼻头也许没有挺拔鼻梁的完美,但配合她的面貌应该也可说是恰到好处,这幅形象的确令人赏心悦目——“孟德斯鸠有部小说叫《波斯人信札》,里面第一封信就说,‘我们生长在一个昌盛的只有一个(此处略去2字)的帝国,但觉得我们的认知不该局限于帝国的疆界,可以启迪我们的,不仅仅是东方的智慧’,说实话,这话太适合那什么了,是吧?”
“不觉得,这太平常了,中国每年多少人去留学呢,还有好多去国外旅游。诶,不过,‘说实话’这词儿要是您口头语的话,那您一般不说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