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狱里多了一个解元。
听说这个解元因为会试过敏而被迫放弃,诸侯鬼迷心窍想要烧了会试试卷,结果却被抓了个正着,送来了大理寺。
这运气真是不怎么样。
姚司直看天,看地,又看看自己,叹了一口气。
他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几个司直,抓阄来审讯,好巧不巧就是自己。
而送这位被审讯的解元的人,是宋宓的。曾经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翰林学士,而且已经知贡举了。
自己在官场上蹉跎的岁月,都足以让宋宓喊自己一声爹了。
这样想着,姚司直又叹了一口气。
他的运气,怕是比那位解元还要差。
正要迈出去,去牢狱看看那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扬解元,姚司直忽然听见房梁之上有人传话:
“姚司直,宋大人请你去偏房小聚。”
这人是谁?姚司直抬起头,房梁之上黑乎乎的一片,一个黑乎乎的蹲在房梁之上,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宋大人在偏房。”
似乎是以为姚司直没听清,那黑乎乎的又说了一遍。
真是人啊!姚司直一抖,随后想,宋大人?哪个宋大人?翰林学士宋宓?估计就是了。
姚司直低头,向偏房走去。
偏房也黑,不过里面的人穿着的缃色衣袍,趁的原本清秀的容颜更加风光霁月,没能黑成一坨。
叱了一声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东西,一点都不符合自己严肃的年纪,姚司直恭恭敬敬的进去,行礼道:“宋大人。”
“姚大人,许久不见。”宋宓唇边含笑,笑容亲切,似乎是和熟悉的老友寒暄。
姚司直不敢托大,头低的更厉害:“许久不见,大人风姿更甚从前。”
听见这一句话,宋宓笑出了声:“姚大人,看来你变了不少。”
曾经呆板的姚司直,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类似恭维人的话,只会一板一眼的行事罢了。
知道宋宓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姚司直苦笑。但是他却没打算和宋宓多说什么,他一个小小的司直,在皇帝新宠面前抱怨仕途曲折,是不想活命了吗?
“姚大人,入朝为官近二十年了吧。”宋宓似是感慨,又似乎是替姚司直追忆:“从九品的师爷做到如今的大理寺司直,前十几年虽然坎坷,但至少偶有升迁,而如今,却在大理寺司直这个位置上,蹉跎了五年。”
“五年,人生有多少个五年?”宋宓一双眼眸清澈的看着姚司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诚意:“本官愿为姚大人提供扶云梯,只是不知姚大人,愿不愿乘风起?”
这话说的姚司直心中突突直跳,他谨慎的抬头看了宋宓一眼,又垂下了头,眼中犹疑不定。
半晌,他直起了身,一字一顿的道:“为什么是我?”
宋宓笑了,径直走出这黑暗的偏房,亦是一字一顿的回复道:“因为值得。”
因为值得。姚司直在内心品味这句话,五味陈杂。多少年都没人说他值得,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注定要在大理寺司直的位置上颐养天年的老司直。
而五年了,终于有人告诉他,值得。因为他的价值,所以值得。
如果宋大人是想拉拢自己为他效劳的话,不得不讲,有这个四个字,他姚司直,愿意上那贼船。
拢了拢身上衣衫,宋宓走出了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大理寺,一路之上大理寺众人皆低垂顺眼,不敢多言一个字。
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听见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看见没,那就是宋学士,最开始在京城任职时,他可是我们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那他现在竟然已经掌管了翰林院,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厉害不厉害说不准,但是此人绝对不能招惹就是了,你们一个二个,可要上点心”
后面的话吹散在空中,再也听不清了。
宋宓无声笑了笑,径直向前走去。别人的讨论,与她无关。
至于她厉害不厉害。这一次知贡举之后,天下的人,就都该知道了。
会试的前三甲已经被自己筛选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及时誊写名单之类的事情,宋宓倒是有更多的时间去筹谋,只不过在外人眼中,翰林学士每一天无所事事,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事情。
宋宓在思考她如今在朝堂之中的可用之人。整个翰林院基本在她的掌握之中,温隐可信,杜
思绪正纷乱的时候,宋宓听见温隐轻轻叩响了自己的门,然后轻声道:“大人,有一个自称是程思和的人,求见您。”
程思和!廖商陆的夫君。
这个差点被自己遗忘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脑海,宋宓勾了勾唇角。
无论怎么样,不得不讲,这个程思和,来的恰是时候。不过现在,却不是见他的最佳时机。
宋宓低头看手中被自己涂的乱七八糟的宣纸,淡声道:“告诉程思和,本官如今正忙,改日再见。”
皇宫之中,季珩在尽力控制着当下的局面。
虽然宋宓的目的很明确,要扳倒右相和左相,季珩也不是不信宋宓,但是在季珩看来,同时扳倒两相,带来的变动太大。
他面无面情的看着面前的谢清晏,问道:“谢卿,关于这件事,你如何看待?”
没有叫韶之,足以说明季珩想听的,是谢清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谢清晏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因此他清润一笑,一扫往日的玩世不恭:“微臣亦是认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