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依稀辨认出浴室的方向, 跌跌撞撞地穿过一片漆黑的客厅, 好像在门上狠狠地撞了一下,才猛地摔进宽敞而又显得过分冷清的浴室。

开未开灯在他这里已经不重要了, 英灵可以看清被黑暗笼罩的事物, 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淋浴,冷水瞬时间噼里啪啦地倾泻而出。

有小半砸落在瓷砖表面,更多的则以极其强势的姿态清洗了英灵的全身。

艾尔利在冷水一下子淋下来时似乎打了个冷颤, 但其后, 他便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努力让躁动的神色平静下来。

再之后,他就在冰冷的冲刷下合上眼睑,精致至极的五官在水幕中越发模糊不清。

……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无法平息呢?

跟上一次的情况完全不同。

用冷水冲洗一下午,让人不习惯的燥热可以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退, 并不会有明显的后遗症。

可今天不是这样,难道在什么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出了问题?

火焰不仅没有消退, 反而越燃越烈, 沿着刻印虫攀爬啃咬的轨迹向上缭绕, 要将体内绝大多数的水分都烧干了。

艾尔利仍是闭着眼, 但面上的神情再也无法竭力维持住宁静。

他的眉宇紧皱,被牙齿不自觉啃咬的下唇显现出近乎妖艳的鲜红,难以疏解的痛苦便由从齿缝中漏出的细碎声音尽显无疑。

“唔……魔力……不够了……”

身体到底在渴求着什么, 他不明白。但唯一可以明确的是, 如此严重的魔力消耗不能再持续下去。

哗哗哗啦——

水声还在孜孜不倦地回荡着。

而在不变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水花迸溅中, 是谁的脚步声,正踏着每一步激荡出的涟漪不快不缓地靠近。

来人停下了,低垂的金色双目仿佛涌动着热切与哀怜,却又清晰地映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英灵躺在积攒而起的水泊之中,绘成了多么美丽而又矛盾的图画。

水无法突破盔甲的屏障,只能为表面刻画着华美纹饰增添些许透明的点缀——他是何等地圣洁,何等地不容侵扰。

只有胸膛还在颇为急促地起伏,从口中呼出的气息与四周泛滥的凉意相撞,便成了丝丝缕缕透着暧昧的热气。

似乎许久之后,他终于察觉到有人来了,被水珠打湿的细密睫毛颤动了一下,方才将被雾气照拂的眼眸微微睁开。

来人说:“只要你向余伸出手,无论何时,余都将回应你,接纳你。”

艾尔利没能听清这个来自世间最尊贵者所能承诺的最温柔的宣言。

他只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影,混沌的思维慢半拍地想着,能找到这里的不会是敌人,那就是朋友了。

他安心了,便疲惫地重新将沉重的眼帘落下。

“……”

“都成这个样子了,给出的答案还是拒绝么……”

静立的法老王眸色渐深,注视着那个身处于极其狼狈的境地、也依旧不被染上任何明显痕迹的英灵,忽然一笑。

“即使是你,忤逆余的意志,也要做好承受法老怒火的心理准备哦。”

奥兹曼迪亚斯将艾尔利拦腰抱起来。

湿透的长发宛如蓝色的海藻,流水连成一片,不断地从凝成一线的发尖滴落,就像是自身边飞溅的珍珠。

男人的身上不免沾上了颇深的水渍,可他毫不在意,抱着仿若沉睡着的青年走出了浴室。

下一刻,他们便出现在了二楼布置得奢华无比的卧房之中。

柔软的床榻浮现出人形的凹陷,在接触到无法消解炎热的被褥时,艾尔利不适地唔了一声,却仍未醒来。

他的手套早在无意识间不知掉到了哪里,隐隐发烫的双手流失了大半的气力,只能软绵绵地搭在身侧。

右手的指尖颤动着,终于让手臂抬起。

过去做保护作用的盔甲在此时成了极为沉重的负担,像是被几大块烙铁贴着,他不自觉地抠住胸甲,仿佛这样就能拉出些缝隙,能让凉气透进来。

然而,有人拽着紧束在手背上的黄金条链,又将他的右手拖了过去,反手将滚烫的手指捏在掌间。

“真是赏心悦目。”

细细将他观赏的男人如此赞扬道。

如果能一直保持如今的模样,毫无疑问会是这世间最无价的珍藏。

可对奥兹曼迪亚斯来说,正躺在他的身下,的的确确身处于掌控范围内的这个英灵——不得不承认,或许便是他唯一没能掌控的存在。

艾尔利欺骗了他,违背了当初应许的诺言。他自顾自从他身边逃离,这是另一个错误。最后,他又擅自更改了他的过去。

罗列出的种种罪状,任选其一就能奠定必死的结局。

然而,艾尔利又是一个特例。

——虽然他有欺瞒、背叛、违逆的罪名,但他同时为了他背负了难以想象的悲难命运。

在此次重逢之前,奥兹曼迪亚斯并不知道艾尔利支付的“代价”具体是什么。

但是,他相信他。

就像是在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记忆,过去的经历发生了颠覆般的变化——的那个时候,毫不怀疑地相信“那并非是梦”的坚定。

因此,“艾尔利”这个名字不会变成随时间流逝愈发黯淡的回忆,也不会变成反之愈发深刻的执念。

奥兹曼迪亚斯要的只是“现在”。

不慎丢失了,就亲自找回来,也无需告诉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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