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四天里,我们又行了一千余里,缓缓流淌的漫宁河渐渐出现在了视野里,终于要到蘼托垣的边境了。
顺着漫宁河往东北再走上小半日,我看到了一片开阔的大河湾,河湾的中心飘着一座由木板和铁皮打造的城池,一定是聆水城了。据说全东阖的大商人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他们每年深秋都会跟着朝贡的船只将大批货物运送到叶阳城和其他几个下游的城池,来年春天便可载着满船的铜币和黄金回来。因此,这座水上之城是除都城叶阳外最富有的东阖城池。
“两位克勒少爷,你们渡河还是借宿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清瘦的老人家,他穿着一身不明材质的银色衣服,头发很整齐却没有戴头巾。老人没有向我们行礼,应该是个克勒吧。
“哥,走了这么久也该歇会儿了。”延月舒展了一下筋骨。
“也行。”我想了想说,然后爬下鹿对老人行了个扣手礼,“老人家,我们想找个地方歇上一天,不知可否引路?”
“这位少爷,我们都是克勒,不必对我行大礼。”老人家轻轻将我扶了起来,“老头子名下有几间客栈,不嫌弃就跟我来吧。”
“那么,价格如何?”我牵着雅桑小步跟了上去。
“不用钱,老头子都快要去服侍亚图了,要钱做什么?”老人背着手哼起了小调,不时说上一句,“听口音,你们应该是蘼托垣南部的人吧,晚上讲几个故事给老头子下酒就当是借宿费了。”
“故事?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跟小孩似的还爱听故事?”延月牵着呼克走到了老人的身旁。
“柯木哑,不得无礼。”我轻声呵斥道。
“不打紧,不打紧。老头子年纪大了,想到四处走走却又走不动了,只好听听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故事。”老人转过身子笑了笑,我才发现他左侧的睫毛和眉毛已经没有了,他的眼睛到发际以下都是斑驳的烧痕。
“年轻人,你父母是不喜欢你吗?怎么给你起了个这么晦气的名字?”老人伸手拍了拍延月的肩膀。
“我父母去世地早,名字是我哥哥给的。”延月想了想说。
“哦?听着有些故事。”老人不再哼调子,回头看着我说道,“那么,你又给自己起了个怎样的名字呢?”
“晚辈叫苏如恩。”我讪讪地说道。
老人听罢轻声笑了起来。“有意思,哥哥是迷途者,弟弟是狱中人。我算是找对人了,你们一定有故事。”
“小瓦拉,快过来。”老人突然对着码头上的卫兵招了招手。
“哟,是庄西老爹。”跑过来的是一个厚嘴唇的黑脸汉子,他对着老人行了个扣手礼,“您老又出城去晒太阳了?”
“嗯,老是在这木头城里待着,骨头都快发霉了。”老人笑了笑说,“我这有两个客人,还有两只角鹿,你帮我找只稍大点的柏舟。嗯……再找两个壮实点的小伙子帮我划船,我会给他们钱。”
“客人?又找到人给你讲故事了?”那个瓦拉的汉子伸头看了看后边的我们,“还是两个克勒少爷。”
“闭上你的鱼唇嘴。”老人伸手敲了敲瓦拉的头,笑骂道,“还不快去给我找船找人。”
“马上去,马上去。”瓦拉捂着头跑向了码头。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瓦拉领着两个壮实的年轻人驾着一只柏木舟到了码头上。
“这角鹿还真是占地方,光一对角就快和柏舟一样宽了。”老人踮起脚伸手摸了摸雅桑的右脚,雅桑极不情愿地昂起了头。
“给您添麻烦了。”我连忙致歉道,然后牵着雅桑走到船头,安抚它跪下了身子。
“柯木哑,你把呼克牵到船尾去。”我转身看向了延月。
“嗯,好。”延月牵着呼克上了船尾,将它安顿了下来。
“可以走了。”老人丢了两小袋钱给划船的年轻人,“这是你们的钱。”
“谢谢庄西老爹,谢谢庄西老爹。”那两人接过钱,连声称谢道。
从码头到客栈的水路十分曲折,像极了我们牢兰城内的小巷子。沿途中,老人给我讲了许多关于聆水城的故事,其中还包括着他左脸上的烧痕。
最初的时候,这里只有几十户渔民,他们常年居住在大河湾中的十余座小岛上。后来,几户大商人逃难至此,便同当地的渔民一起修筑了几个码头,开始将货物贩卖至下游的叶阳城。往后的几百年里,陆续有着商户迁居到了这里,渐渐的就有了现在的聆水城。
城中大部分建筑都是用木桩架在水面上的,房屋底部距水面大约有五尺,即使丰水期也不会被水淹到。此外,河湾中心线上的祭祀广场、水上码头等都是用大量杉木拼成的浮船,遇到洪灾时,民众可以乘着这些大浮船逃走。
说道祭祀广场,老人还特地带着我们去看了看。与其说那是一座广场,倒不如说是一只没有船舱的巨大木舟。广场上人来人往,他们对着广场上的雕像或祷告,或诵经,或祈福。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这座广场上竟然有三座雕像。一般来说,东阖的城池里,只会有两座用来祭拜的雕像,一座是盘绕桓树的亚图,一座是颈口流着血的角鹿神蘼。可这座广场上却多了一只巨鳄雕像,看着像是渌疆人的图腾舟鳄之神托雷奇。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聆水人靠水吃饭,自然敬重水中的守护神。
离开广场后,我们看到了一片较新的木头房子,老人说那些房子都是二十年前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