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那场三十年一降的暴雨终于来临。
强劲的西风在仲夏的黎明带着浓重的乌云席卷而来,海上波涛汹涌,岸上沙石飞走。十七天辰没入漆黑的云层,清晨时刻不再如往日里那般明亮,剩下的只有一片昏沉的黯淡。
几道明亮的闪电接连划破长空,于上方交错相连,交织成一片雷海。宏大的雷鸣之声久久不绝于耳,最终引出了暴雨的咆哮和人们的呐喊。
在不亚于雷声和雨声的呐喊声中,彦林带着千余名湛如冲出滨海矿山的矿坑来到了山顶。惊慌失措的哨兵连忙吹动起号角,呼唤着高塔之上的七只翼兽。那只最为健壮的翼兽探出脑袋仰天长啸,纵身一跃扑入空中,宽大的双翼猛然张开。只是,未等它来得及振翅而起,强劲的暴风雨便如同洪水一般将它带到了矿坑之内。望着那领头的翼兽坠入坑底,余下的六只翼兽都不安地收起了脑袋和翅膀,蜷缩在塔里再无翻飞的念头。
望着上空的猛兽没了威胁,我摘下早已打开的镣铐,拿出彦林先前为我仿造的钥匙打开了铁笼的门,持着两把大砍刀似的鲣鱼干奔向了石头房子前与湛如们缠斗的监工士卒。
久未开杀戒,沾血便红眼。在这双沉寂了十二年之久的双手拿起武器时,我已然成了一只嗜杀的野兽。如同猛虎破开囚笼向猎人们复仇一般,我露出了自己最狰狞的面目,一对样貌滑稽的鲣鱼刀成了最为锋利的爪子,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三百余众监工在一千多人的围剿下迅速消亡殆尽。当我破开石头房子的大门斩下督头之首时,手里的鲣鱼刀尚还是硬的。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滨海矿山的所有监工便都死了。
脱下粗糙的麻衣,我换上了一位监工的甲衣,接着坐在一面铜镜边上,顺手找来一柄匕首,开始修理起自己的须发。
“哎呀,苏如恩叔叔,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有闲情剃胡子啊”一旁的彦林一边换着督头的衣服,一边焦急地说着。
“你说什么?”我刮下一大撮长须,扔到了地上,“雨声太大,我听不清。”
“我说,您快别剃胡子了,我们赶紧出发去迦吉威尔城吧。”彦林拾起一条银灰色的鱼皮头巾,将潮湿凌乱的长发束在了脑后。
“哦,你快吩咐下去,让大家都把头发和胡子理理。”我不紧不慢地修着腮上的胡子,大声说道,“你看看你们,须发如灌木一般杂乱,旁人一眼就能认出我们是湛如。”
“是啊,我竟忘了这事。”彦林一拍脑袋,赶紧在四处找了找,却未能找到一把合适的刀具,索性拿出一把还带着血迹的鲣鱼刀开始刮胡子,引得屋内众人大笑不止。
他一边刮着,一边对部下高声吩咐道:“快快快,传令下去,让大家赶紧把须发理一理。然后,速速扒了监工的铁甲换上,不够的话,到这石头房里来,这里还有几百件。动作都快点,趁着漠上的道路还未被雨水和沙子完全覆盖,我们得早早赶去迦吉威尔城。”
大约两刻钟后,所有的人都换好了衣服,也拿到了一件趁手的铁器。简单地嘱咐了一些事宜后,彦林和我带着一千多人离开了滨海矿山,冒着风雨前往迦吉威尔城。
风雨所致,漠上沙丘已溃不成形,涣散成了滩涂似的地貌。这种地形走着极为艰难,加之暴风雨的吹袭,我们一个时辰最多只能行进十朴里。所幸的是,迦吉威尔城距滨海矿山并不遥远,只有四十多朴里的路程。
约莫是在未时以后,我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迦吉威尔城下。城上的守卫吹了三声号角,一队卫兵紧跟着就到了城墙之上。巨石筑成的高墙约有八丈之高,加之水汽迷蒙,双方既看不清对方,也无法通过语言交流。
一切都在意料之内,彦林立即取出了红斑鱼旗,和我一同将其拉了开来。见到鲜红的旗帜,城上的哨兵又吹了五声号角。片刻后,厚重的石制城门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带着一小队士卒从中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连红斑鱼旗都拿出来了?”那位将军模样的人跑上前来对着我问道。
“禀将军,小人是南境巴苏拉尔矿山的督头。溟南人沿着海岸打过来了,南边的几处矿山都失守了。”彦林迎了上去,对着那人行了一个扣手礼,然后说道。
“什么?南边失守了?他们打到哪里了?”将军模样的人焦急地问道。
“我们逃了两天两夜,追兵就在后边,用不了几日即可抵达迦吉威尔城下。”彦林故作慌张地说道。
“还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趁着暴雨沿海岸北上,看样子是想从西边攻打我们。传我命令,把全城的主力都调到西门来。”那人对着身后的士卒大声嘱咐道。
“是,伊尔沁桑佐。”他身后士卒大声答道。
“桑佐?小人久居南境,不识贵人,请桑佐恕罪。”彦林吃了一惊,有些紧张地瞥了我一眼。
没想到,我们竟然在此遇见了克因瑟的长子伊尔沁·夏铎。此人的年纪与我相仿,面容与克因瑟极为相似,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十分相似。不过,这个人比之他的那个草包父亲要强得多。他自小在军中长大,溟南、溟北两国近二十年来的几场大战他皆有参加,战功极为显赫,因此已被定为下一任溟北卓达。
“别废话了,快随我进宫,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