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衙署
“仵作,怎么样了?”主事坐在桌案后面,看到仵作从外面走进来,急忙问道。
“惨不忍睹,”仵作站在主事面前,擦了擦汗,虽说已经从义庄赶回来好一会儿了,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冷意钻上后背,他做仵作有二三十年了,但这一次的尸体确实是罕见的惨,他上一次见到类似的还是八年前。“尸体上鞭痕不下百处,火烧蜡滴灼迹四十五处,关键部位损毁,验出至少被喂下了八**烈媚香,四****,还有……”他看着主事,犹豫着要不要说。
主事的脸色渐渐苍白,但他还是坚强道,“没事,你接着往下说。”
仵作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今天在义庄里看守的侍卫中死了一个,因为从尸体嘴里钻出一条毒蛇,把他咬死了……”
主事一下子捂住了嘴,胃里一阵发酸,喉咙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恶心的直想吐,他连连摆手,示意仵作不要再说下去。
仵作:所以我不想说啊。
调整了好一会儿,主事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等qín_shòu行为,简直是天理不容!我们要尽快把此案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
“那尸体呢?”
“把尸体放在冰室里隔离吧,”主事拍板道,“万一生出什么瘟疫就不好了。”
“赵主事在吗?”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个人,玄色布衣,腰上系了一根麻绳,除此以外,浑身没有半点其他颜色,墨衣深沉,连那双眸子也是暗不见底,像是深渊一般。
主事诧异道,“你是谁?”能走进刑部内室的人,家室都不一般,不可轻易开罪。
“我是四品谏官叶大人的儿子,叶翊。听闻昨天镜湖陈尸一案由赵主事审理,便来询问一番,”叶翊看着仵作,“尸体何在?”
“按规定都放置在义庄了。”
“原来是叶大人的儿子,”主事点点头,但旋即又摇头,“不行,你不能去,那尸体已经不能看了,为保安全,还是不去为好。”
叶翊默不作声,直直看着仵作,仵作心里直发毛,连声附和,证明主事所言非虚,那尸体,确实吓人得紧。叶翊这才回头,对上主事的眼睛,“我意已决。”
“这……罢了罢了,”主事也不是非要阻拦,毕竟这种事情多了去了,看看尸体而已,又不是劫死囚,刑部自有门路,当官的托个交情,常人塞点银子,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仵作啊,你带着叶翊走一趟吧。”
……
“你说,这个公子哥儿什么时候出来?”
“那谁知道,这都进去了两个时辰了,那里可是堆死人的地方,他也不带怕的?”
“是呀是呀,还有……那新来的尸体,谁知道他肚子里还有没有……”
“管他呢,咱们哥几个没事就好,只是可怜了大石,多么壮的一个人,被毒蛇咬死了……”
“是呀,真是可惜,大石前两天还说认识了一个姑娘,指望着把这姑娘娶回来呢,唉……”
侍卫们纷纷摇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不约而同的叹气。
又过了两个时辰,“吱呀——”
侍卫们纷纷回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冷风吹过来,他们瑟缩了一下,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
他们好像看到了死神。
叶翊的布衣看上去还是那副样子,但侍卫们谁也不想近身,——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那衣服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迹,才发出如此浓郁的味道,就像把衣服浸在血浆里泡了一样。
视线下移,看着叶翊的手,侍卫们倒抽一口冷气,他的手上血迹斑斑,混合着说不上来的浑浊的白色粉色肉沫,看了让人直犯恶心;他的一只手上提着一个木箱子,不知道是什么;另一只手上是一个说不清材质的袋子,可以看出环形物不断翻腾,捯饬出各种形状。
侍卫们白了脸,有些人控制不住扶着墙不断地呕吐,中午吃的饭哗哗吐出来,五颜六色的一滩,酸臭难闻,其他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叶翊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瞳孔里是化不开的墨色,漆黑,深沉,无情。
跟在叶翊后面出来的仵作脸色煞白,看向叶翊的眼神惊恐的好像看到了鬼。
叶翊示意小厮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吩咐了几句,小厮便离开了。他看向仵作,“我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口红木棺材,已经把他放进去了,你差人抬到冰室吧。”
仵作急忙点点头,侍卫们迟疑地看了一眼门口,黑魆魆的像一张大嘴,等着吞噬人的性命。但目光扫到叶翊时,他们打了个激灵,迅速行动。抬着棺材从门口出来时,又快又急,好像迟疑一秒就会被门嘴吃了一样。
突然,一股强有力的力量稳住了棺材,侍卫们只觉肩臂上的重压减轻了不少,这才发现叶翊站在右前方,肩膀托着棺材,稳步向冰室走去。
暮色悬悬,日已西沉。一行人走在暮色里,影子拖得很长,像是走向地狱之门。这时候阳气渐渐消弭,阴气笼罩上来,呼啸的风声像是招魂曲,远山大湖的渔火一明一灭,像是鬼怪的眼睛。
叶翊目视前方,宛若一个守卫的将军,又像是一个护送的使者,他紧抿双唇,瞳孔里是无尽的漩涡。
柳青,你放心,我一定会手刃凶手。
愿你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莫怕,一切有我。
……
仵作跌跌撞撞跑进了刑部,赵主事严肃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