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翊出公主府的时候,他是被姜泽扶着出去的。
姜泽没想到叶翊为了柳青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长满倒刺的鞭子密得像网,一下还没打完,另一下就挥上来了。
叶翊的黑衣上沾满了血迹,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身上。黑色的衣服掩盖住伤口,却盖不住浓重的血腥味,只是站在叶翊面前就觉得难受不已,难以想象,这布衣之下,是怎样可怕的伤口。
尽管到最后,叶翊连牙齿都是发颤的,每一鞭下去都能听见他倒抽一口冷气的嘶嘶声,姜泽在一旁都快看不下去了,几次想直接打晕叶翊把人带走得了,但叶翊的手死死抠住地板,地板上的一朵金莲生生被叶翊拔了下来,他气喘如牛,双眼充血瞪着姜泽,漆黑的瞳仁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是兄弟,就别拦我。
姜泽看得懂他的意思,只得沉默。
“你这又是何苦?”姜泽想起来还是叹气,依他的意思,还是要慢慢筹谋,官府行不通,实在不行就去买凶暗杀,也比敌人还没倒自己先倒了强。
叶翊不是不明白姜泽的意思,他何尝不想再精心筹谋?只是——
“柳青被折磨致死,我看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感觉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相替,”叶翊面色淡如金纸,但是他的瞳孔里像是有不会熄灭的光,亮亮的,润润的,能望到人的心坎儿里去。“已经七天过去了,我不能再等了,哪怕是一点点机会能把董立击垮,我都决不能放弃。”
这话倒是没错,叶翊硬是捱下了一百多鞭,即便是公主,也不由得对叶翊心生几分欣赏之意。所以,她吩咐下去,把董立关了禁闭,无事不得出南苑,算是给叶翊一个小小的交代。
可是姜泽等人看得明白,公主摆明了就是不会整治董立,叶翊用这一身的鞭伤,去换对董力来说微不足道的惩罚,真的值得吗?
叶翊说:“姜泽,你不明白,我爱他。”
姜泽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在叶翊身上看见了自己。
踏出公主府的大门,姜泽正要把叶翊扶上马车,突然,叶翊的小厮德生从远处骑马飞奔而至,高声疾呼,“少爷,不好啦!义庄……义庄尸体被焚了!”
“什么?!”叶翊心下一悸,他猛地推开姜泽,踉踉跄跄跑过去抓住马的缰绳,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是,是真的!”德生连气也不顾得喘一下,“小人亲眼所见,不会有错!”叶翊被关,不便出府,就派德生与符生轮流在义庄照看。
叶翊铁青着脸,他不顾姜泽的阻拦,拉缰上马,姜泽连忙跑上去,叶翊却一挥鞭子,扬长而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姜泽重重地跺脚:“你不要命了吗?!”
德生在原地看着急的打转,姜泽怒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骑马追上去!”
德生如梦方醒,从马厩里拉了一匹马,快马加鞭,急急循着叶翊的方向追上去。
只剩下姜泽一个人,他孤零零站在公主府门口,又着急叶翊的身体,又有一丝落寞,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原想一起追上去的,但是……
姜泽有一丝迟疑,他担心叶翊的伤势,一路把他扶出来,却忘了蓝钰。依稀记得,当时他出中堂的时候,蓝钰说了一句,有一件事情要处理,晚些出来。
而且,这几天这么多事情,姜泽早已烦不胜烦,加上方才叶翊所说的那些话,像通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姜泽的心头,他一时心乱如麻,过去的回忆毫无章法地占据他的脑海。他没有心思去找叶翊。
罢了,姜泽安慰自己,再等等吧,蓝钰应该就出来了。
突然,一道黑影在姜泽侧面的楼台上一闪而过,姜泽敏锐地抬头,他望了望朱红金环的大门,景色深深,没有人来的踪迹,他咬了咬牙,提身一跃,踩着屋顶追上去。
……
“蓝公子见到贺某,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贺梓桐给蓝钰倒了杯茶,笑容恰到好处,“这是用玉泉水所泡,茶也是新茶,请。”
蓝钰抿了一口,蒙顶甘露,贡茶,汤色碧青微黄,清澈明亮,滋味鲜爽,浓郁回甘。他放下杯子,“贺少爷聪慧睿智,能得公主的欢心,一举成为公主府最受宠的一位,也是理所应当。”
贺梓桐笑不出来了。
他借安平的名义让蓝钰留下,原想先入为主,可蓝钰并没有如姜泽一般,问他为什么会从贺府嫡长子变成安平的面首,不动声色就扳回主动权。
贺梓桐上扬的嘴角停滞了几秒,他又神色如常,给蓝钰添上茶水。“叶翊为救柳青,姜泽为助叶翊,蓝公子今日来中堂之上,却是为了什么?”
“蓝钰,”玄衣锦袍的少年拉住他的衣袖,眼神明亮又严肃,“你随我一起吧。”
蓝钰静静道:“公主相邀。”
贺梓桐不可置否,他又问:“今日叶翊与公主对峙中堂,蓝公子有什么高见?”
蓝钰答非所问:“钰听闻贺少爷与姜泽、叶翊二人交情匪浅,兄弟有此大难,理应贺少爷急之在先,与钰何干?”
贺梓桐眯了眯眼睛,不管他怎么问,蓝钰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而他自己,虽然很不想承认,山穷水尽。贺狐狸心里暗暗挫败。
早在清风馆初见的时候,此人,绝非池中物。
贺梓桐狐狸眼笑得弯弯,“兄弟有难,梓桐自然要全力相助,只是今非昔比,身在公主府,梓桐能做的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