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
姜泽与蓝钰并行走着。姜泽时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瞟他一眼,想开口却欲言又止。蓝钰目视前方,侧脸完美得像是得了上神眷顾而亲手雕刻一般,一举一动皆是从容。
眼见着快到了抱竹轩的门口,姜泽终于忍不住了,道,“你……”
蓝钰在抱竹轩院前站定,公子翩翩,容颜如玉,好似站在画中,即将羽化而登仙。
“何事?”他的嗓音是淡漠的,清澈的像忘忧水,冰凉的若寒玉丹。
姜泽慢慢开口,“方才在清风馆,贺子问你的话……”
“倘若是关于我如何快人一步知道公主回府的消息,这层,你不必知道。”蓝钰淡淡道。
“切,谁关心这个,”姜泽的语气里有一丝丝奇怪,他定定的看着蓝钰,“小爷我只是想谢你一声今日帮我兄弟出头,没别的意思。”
他的声音低下来,弱如蚊蝇哼哼,“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
见蓝钰正欲启唇,姜泽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落荒而逃。
望着姜泽的背影,蓝钰轻轻叹了口气,他最后一句说的什么,没听清啊……
夙青从抱竹轩里走过来,他刚刚在院子里听到声响正欲上前,而向外看去,姜少爷和主子正在谈话,不便打扰,就一直在原地等着。
蓝钰走上听雨亭,坐在凳子上,夙青执起紫砂竹节壶给他倒了一杯云雾茶。
茶香袅袅,蓝钰抿了一口,对夙青道,“说吧。”
“是,”夙青微微躬身,“主子,属下已经将京都的粮米店全部打探了一遍,基本情况详订成册,请您过目。”说着,便拿出一本蓝皮白条册,双手递与蓝钰。
蓝钰一页页浏览过去,外表看来他就像随意翻翻而已,实则一目十行,此间种种细况了然于胸。
“这几日查访下来,你觉得如何?”蓝钰问夙青。
“这京都的粮店大约有六成都是由巨贾把持,其中又分为姜家得其二,沈家得其三,王家得其一;还有三成,是我们蓝家这几年这京都慢慢渗透、收购、经营;剩下一成,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铺子,个人经营。属下以为,论质,江南的粮米更胜一筹,以上所说各方势力的粮店很多也是自南方进货,通过陆运或漕运进京;论量,现如今我们与姜家合作,联合起来的实力已占据京都的一半。所以,此次皇商竞标我们胜算很大。”夙青将其中的要点一一道来。
蓝钰嗯了一声,暂时按下这个话题,说起别的来,“安平公主提前回京,可是有什么要事?”
灵隐寺在南方,与京都着实有一番距离。安平公主回程急促,日夜兼程,她贵为乾国长公主,能使她改变行程的,必不是小事。有心的人,已在其中嗅出不寻常的意味。
夙青有点羞愧的低下头,“属下无能,未能将安平公主提前回府的原因查明。”
“无妨,”蓝钰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他知道安平手下护卫众多,高手云集,里里外外牢固的几乎像个铁桶。夙青查不出也是情有可原。“雪姨曾在京城开了一家舞乐坊,名为隋月,你拿着这枚玉佩去问问。”
那是一枚镂空冰花羊脂白玉佩,夙青接过,反而更加愧疚,此次随主子北上他只带了二十名影子,连主子想要的消息也查不出来,他不配为隐卫首领。肃清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训练手下的影子,为主子分忧。
“千淘万洗紫光攒,夜火荧荧照玉盘。恐是麻姑残米粒,不曾将与世人看。”蓝钰浅浅吟出,回到原先的话题,“江南的粮米的确如珠一般,只是皇商竞标一向激烈,看上去稳操胜券的一方最后未必能……”
他没有再说下去,素手端起茶杯,垂眸看去,茶色泽翠绿,香如幽兰,芽叶肥嫩白亮。翠色的茶面上映出他漆黑的瞳仁,里面似乎蕴藏着深深的漩涡。
他隐隐觉得暗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暗流涌动,山雨欲来风满楼。
安平公主府
“啊……公主我错了,我不该出去乱发情,啊……”董立趴在地上,全身不停痉挛。他的身侧各占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手里几丈长的实木板子抡的虎虎生风,手起板落,一下一下的打在董立的身上。
董立脸色蜡黄,双眼凸出,嘴巴张得大大的,不住的喘气,透明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大滴大滴的汗珠从眉侧滑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数百奴婢一个个屏声敛气,偌大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结实的板子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
安平公主是要把驸马打死吗?
烫,好烫,又烫又疼……董立不用回头看就知道,他的下身已经是鲜血模糊了。董立不停地淌下汗,喉咙几乎哑得发不出声,还是嘶声力竭地大喊求饶。“公主,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公主,我错了……”
为什么会这样?董立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他恍恍惚惚想到,对了,是他从清风馆回来的路上,被公主派的人抓了个现行。一路被押回去,公主见了他,冷哼一声,沉沉一挥手,板子就从两边呼呼打了过来。
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浮现一幅幅场景。摇着扇子的蓝钰,顶撞他的叶翊,看好戏的贺梓桐……
他一阵胸闷,气血上涌,一口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阵发黑,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的眼前浮现出柳青的脸。
呼呼的热浪停了。
小厮探了探董立的鼻息,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