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外书房,罗维韬便吩咐下人:“去看看三公子在哪里,叫他过来。”
这段时间罗骞忙得晕天黑地,但能跟心爱的人一起拼事业,每日他都精神抖擞。
此时他正在塘西周边巡视,听到下人传讯,他吩咐了手下几句,便回了家。
“爹,您找我?”
罗维韬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瘦了一圈却神采飞扬的儿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罗骞将茶饮尽,又倒了一杯喝了,这才发现罗维韬欲言又止,他不禁奇怪地问:“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罗维韬露出个僵硬的笑容。
他将身子往后一靠,长叹了一口气,道:“骞哥儿,爹对不住你。”
“到底什么事?”罗骞在脑子里搜索着近期发生的事,发现没有什么能让罗维韬对他说“对不住”的。章姨娘隐退了,罗宇不在了,罗维韬和罗夫人的夫妻关系虽没有改善,但家里再不像以前那般剑拔弩张了;而外面,投掷比赛举办得如火如荼,臭水塘眼看就要被填满了,老百姓在比赛中也玩得十分高兴,衙门的父母官在百姓中的声誉直线上升。
说起来,都是好事啊。
除非罗维韬让柔姨娘给他又生了个儿子,分薄了罗骞的财产。
可塘西被填之后,衙门南迁,府学也跟着搬家,那边的房子定然会热卖。粗粗预算一下,他在这项工程里就能拿到两三万两银子,这还不算他打算留下来出租的宅子和铺面。而且以他和夏衿的本事,以后还会缺钱么?夏衿的经商天赋,这段时间可是被不少人赞叹。
所以对罗维韬的家产,罗骞还真没看在眼里。
罗维韬不知道儿子已经满脑子跑马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上次在京城,你跟爹去了两次吏部尚书府,你还记得吧?”
“记得。”罗骞点点头。
那两次在吏部尚书府的经历,让他印象深刻。这主要是吏部尚书郑大人本人态度淡淡的,倒是他的侄儿礼部祠祭清吏司的主事郑玉明似乎对他们父子俩极感兴趣,说不了少的话。郑玉明的夫人还出来客套了几句,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更奇怪的是,后面那一次,罗维韬不光带他,还带了罗夫人去郑府,郑家竟然还留了饭。
京官,是一向看不起地方官员的。尤其是郑大人这种手握实权、掌管官员命运的大官,他手下的一个管家就能够让下面官员极力巴结了。像罗维韬这样的地方小官,实在入不得人家的法眼。
所以郑家的这种情况,就极为反常。
“那时你问我,为何郑家对我们那么热情。我跟你说,是宣平候会的面子。”罗维韬道。
罗骞点点头。
当时罗维韬是这么说的。
“其实,是郑家看中了你,想让你作郑大人的侄孙女婿。”
罗维韬这话说得很舒缓,声音也很轻柔,但听到罗骞耳里却不亚于一声炸雷。
他蓦地挺直了身子,声音都变了:“你是说……你能当上知府,是因为你答应了郑家的亲事?”
“当时还没有提及亲事。”罗维韬道,“当初宣平候老夫人来临江时,你母亲曾托她在京城给你寻一门亲事。宣平候老夫人后来来信,给你说的就是郑主事的女儿。不过郑家想见一见你,所以我们才一同去了京城。”
罗骞的脸色更黑了:“所以我两次去郑府,是给人相看的?”
罗维韬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罗骞的脸色黑得能滴得出水来。
他冷声道:“我明明告诉过你们,我要娶夏姑娘。你们竟然还要给我另外订亲?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我就值一个四品知府官职?你们可别忘了,要不是夏姑娘出的主意,让我刻印科举文集,为你积累名声;后又有她拿了状纸,让你上京去运作,即便把我卖了,你这知府之位也谋不到吧?现在你们让我背信弃义,另娶他人,你们打算将夏姑娘置于何地?”
罗维韬叹息道:“当时我不知道你要娶夏姑娘,也不知道夏姑娘有这样大的本事,否则我定会支持你的。知府之位难得,可如果运作得当,不靠郑家也是可以拿到手的。更重要的是,夏姑娘无论是才气还是气度,都不输于男子。有她辅佐你,你的成就不是我这区区知府之位所能比的。”
他看向罗骞,目光里充满了歉意:“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今天宣平候老夫人来信,说郑家已答应了亲事,让我们派人去京城提亲。我们上京相看便已算是应了亲事;我的上位又承了郑家的情;这其中还有宣平候老夫人的面子。这门亲,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推托得了的。得罪了郑大人,我此生止步于此倒也罢了,你这一辈子还没开始,可就要被毁了啊!”
“我不怕。”罗骞眸子一冷,“中了进士,难道他还敢一手遮天,不给我官做不成?大不了派的官偏远些。实在不行,这官不做也罢。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在那位子呆一辈子。郑大人如今也有五十好几了,我才十几岁,谁熬得住谁?”
“骞哥儿,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承了郑家的情,却过河拆桥,说好的亲事忽然不认了。这事放在哪里,都是被人齿冷诟病的。往后哪个上司还敢提拔你,又有哪个亲戚朋友敢帮你说话?咱们要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的呀。为了个女人,你就忍心看着父母横遭白眼?这样的日子,你能过得下去?”
不待罗骞说话,罗维韬放缓了语气,又道:“爹我是过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