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让孟氏和刘镇长气得满面怒意,竟又都如鲠在喉,无言以对。
孟氏自然明白,如果警察追究江水寒死亡的真相,势必会牵扯出江福生,搞不好江福生还会刑拘,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冒这个险。
而刘念孝,更是投鼠忌器。当初他暗中操作,让江福生竞标到了高家那块地,不单单是因为两家联姻,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江福生偷偷塞给了他一万块钱,那可是巨款,要是被检察机关知道了,他只怕不是丢乌纱帽那么简单了。
所以,他不可能让江曼玉去报什么警。
权衡利弊之下,刘念孝干干地朝孟氏道:“你们江家的事情,看来太复杂了,我得回去再跟其他同志开个会,好好商议一下。”
见刘镇长打退堂鼓,见孟氏开口想挽留,江曼玉冷不丁地又大声道:“刘叔叔,还有一事忘了告诉您,那个帮我去县医院打探消息的朋友,正是您的儿子——刘德元,关于遗嘱的事情,他也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他为人公正,相信,日后公堂相见,他会站在正义的这一边。”
刘镇长铁青着脸,恨恨地道:“算、你、狠!”
说罢,拂袖而去。
望着刘镇长远去的匆匆背影,孟氏冷笑道:“江曼玉,你真不愧是老爷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人,连刘镇长这样的人,都被你给压制住,你倒真是给江家长脸!”
“母亲过誉了,女儿不过说的是实话罢了。”江曼玉不卑不亢地道。
江禄生站起身,对孟氏道:“妈,妹妹她说的有道理。妹夫他毕竟是江家的姑爷,也算是半个江家人,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他送进火坑里去。
妹夫他虽然掌管玉泰窑厂,但是他仍然帮老窑厂设计新品,还把玉泰窑厂的订单抽出三分之一拿到老窑厂来做,老窑厂的收益比原来有增无减,江家上下的红利也是有多无少。咱们这样过河拆桥,一伤了妹妹与我们的亲情,又伤了江家的信誉,倒不如就按照爷爷的遗嘱分配,对江家也是百利无一害啊······”
“你懂什么?你又不在财务上管账!”
孟氏呵斥着江禄生,然后用手指着两个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一个莽夫,一个懦夫,要是你们有你大哥的一半聪慧,江家也不会落到外人手里!”
“可妹妹和妹夫,不是外人······”江禄生还是想劝劝。
“住口!”
孟氏站起身,身材娇小的她,看上去却是威严无比,身材高大的江禄生都不得不心怀畏惧,连忙低下了头。
孟氏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的江曼玉,缓了一口气,语气也平静下来,对两个儿子道:“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她单独谈。”
江曼玉抬眸,忽觉好笑又可悲。她的母亲,视她如仇敌,竟连名字都不愿喊了。
自己究竟是有多让她讨厌啊!
江财生扯了扯江禄生,朝外努了努嘴。
江禄生看着势同水火的母女俩,叹了一声,很是无力地同江财生一同走了出去。
又是母女俩独处的时间,只不过这次地点换在了大厅。
天气愈发阴沉,门外隐隐传来几阵雷声。
面对孟氏的冷眼逼视,江曼玉缓缓起身,迎接着对方的目光。“不知道母亲留女儿下来,有何教诲,女儿洗耳恭听。”
孟氏盯着江曼玉看了几眼后,将视线转向墙壁上的祖先画像上,看着其中一张画像,她忽然轻笑一声。
江曼玉几乎没见孟氏在她面前笑过,除了那日刘德元前来迎亲,孟氏当着所有人的面态度如慈母般和煦过,她就再也没见孟氏朝她露出过片刻欢笑。
然而此刻,孟氏笑的诡异,耐人寻味。
她顺着孟氏的视线往上看,一位英俊青年的画像映入眼帘。那是她的父亲,江玉龙。
想起父亲走后,孟氏对自己的不闻不问,江曼玉眼中顿时潮湿起来。
“爸爸他高挂宗堂,早就不问世事,不知道母亲因何会对着爸爸的画像发笑?”
孟氏没有直接回答,眼神定在画像上,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良久,孟氏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江水寒画像上,幽幽地道:“你当真还想要你大哥为你爷爷的死承担责任吗?”
江曼玉收回深远的视线,看向孟氏,认真地道:“当然不想。大哥可以不念兄妹之情,我却做不到去伤害至亲。女儿方才说那些,不过是权宜之计,只为自保,实属被逼无奈。可是母亲该知道,我也不允许有人伤害我的丈夫······”
孟氏眼眸低垂,然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转身,慢慢迈着步子,在门口站定。
看着门外暗沉欲雨的天空,她面无表情地道:“你曾经埋怨我,从来没有给你谈过心,或是讲过一个故事。今天,当着列祖列宗,当着你爷爷和你父亲的遗像前,我就给你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你,愿不愿意听?”
江曼玉有些愣怔,不明白孟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直觉告诉她,孟氏要讲的故事,绝非哄孩子睡觉的睡前故事那般单纯。
望着孟氏冷冰冰的背影,江曼玉心头沉沉,“您要是不想讲,也别勉强,反正这么多年,女儿已经习惯了。”
孟氏背脊一僵,然后轻笑一声摇着头,转过身,与江曼玉遥遥相对。
“上次,你不是问我,我为什么讨厌你?不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吗?”
一句话,犹如门外骤响的雷声,让江曼玉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