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好之后,他们便分头行动,小环和荣木开始收拾行李,如意则叫住了三婶,还把瑞儿叫到了房里。
“瑞儿,娘亲要和荣木叔叔还有小环姐姐上京师去找你爹爹,你在三奶奶家要听话,知道了吗?”如意摸着瑞儿头上的总角说道。
她细细打量着孩子的五官,真是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连抿嘴的小表情都像。
瑞儿点了点头,出奇地冷静,说道:“我知道了。”
他没哭也没闹,如意知道虽然还不到六岁,这半个月经历了封门,从柳宅到三叔家,再到三婶娘家,启瑞已经对家里的处境多多少少明白一些了。
但他越是懂事,如意就越觉得心疼。
“三婶,这孩子就是顽皮了些,未来的日子,要辛苦您了。”如意眼睛里闪着泪光,对三婶说道。
“哎,包在我身上,我会像亲儿子一样对他。”三婶说道。
“到了上巳节,瑞儿就六岁了,我已经和城东一家书社的先生说好了,要送他去读书了。”
她要错过儿子第一次的入学礼了。
“我会带他,等你们回来,再把他还给你。”三婶没忍住眼泪,掏出手绢来擦了擦。
如意进屋去拿出、小方巾,还有她已经做好的一薄一厚两件蓝衫。
“这是他上学要穿的衣裳。”
如意有些不舍地看三婶收走了这几样衣物。
万历二十六年正月十七。
今天是如意他们启程的日子了。
如意天不亮就起了床,最后看了一眼还在酣睡中的启琛,从屋里出来时,看见东厢房里还没有动静。
她怕自己狠不下心,已经提前一天让周妈带启瑞到东厢房歇息了,此时她的儿子应该还在睡梦中。
她受不了这种离别的场景,在启瑞睡着的时候离开,对她或者启瑞来说,都会稍微好受一点。
如意走到大门外时,荣木已经打包好了马车上的行李,小环正和车夫说着话。
“我们走吧。”如意淡淡地说道。
正当她准备上车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娘!”
是瑞儿!
如意扭头一看,启瑞穿着她做好的襕衫,戴着小方巾,身,正站在大门里唤着她,身后还跟着满脸焦急的周妈。
“娘!你看,我是读书人了!”
“瑞儿!”如意应了他一声,犹豫了一下,扭头又上了车,掀开车帘对瑞儿说:“娘走了,你要听三奶奶的话!”
“夫人……”荣木看到这种情形,觉得有些不忍心。
“我们走吧。”两行眼泪已经从如意的眼角流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当初养母执意要她打掉瑞儿,她吃尽了苦头,差点被疯狂的村民拉去沉塘也没有放弃他,如今却要和他分离了……
在那漫长的五年里,最孤独无奈的时候和她相依为命,启瑞成为了她生命中唯一的慰藉,而如今她要抛下他,去寻找他前途未卜的父亲……
她知道如果她现在停下来,就要一直踟蹰不前了。
有什么苦难,就让她一人来背负吧!
马车已经开始向前行驶,瑞儿从大门里迈了出来,一路追着马车跑,周妈赶忙跟着追了出去:“瑞儿,小心,不要摔着!”
“娘,你一定要把爹爹带回来!”
马车渐行渐远,一直到启瑞再也追不上,他的母亲随着马车消失在了道路的另一头。
等到周妈追上启瑞时,他定定地站在那里,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向着如意远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娘,等你们回来,我就是真正的读书人了!”
等到再也听不到孩子的声音,如意擦干了眼泪,掀开车帘看着窗外。
他们已经行驶到了西湖边,远远地,她看到了孤山,在那山下有他们未完工的别庄。
柳家遭逢变故后,别庄的工程也停了下来,如今只有一些亭台楼阁的框架还矗立在萧瑟的寒风中。
那是柳承志许给她的一个美好的未来,而现在,她要靠自己去把这个未来寻回来!
路上走了近两天,他们终于来到了无锡的东林书院。
如意递上拜帖之前觉得这些士大夫是最看重礼教的,自己一个女人家带着仆人前来拜访实在有些不合规矩,但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但顾宪成见到是柳家的拜帖,便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荣木跟随柳承志到过东林书院,与顾氏兄弟有过一面之缘,他详细地把柳承志被捕,以及之前在常州得罪高淮的事,还有他所知道的柳家可能与播州杨应龙有关的事讲述了一遍。
顾宪成思量之后,觉得此案漏洞百出,事有蹊跷,但他相信柳承志的为人,特别是他听荣木说起柳承志为了反对高淮的手下强拆民屋而出手相助时,更是觉得此人必定是一个良善之辈。
但审理案件是刑部的事,他一个辞官回家的“闲人”,就算可以评议朝政,手中也没有那个权力可以呼风唤雨。
他当年在京师吏部任职的时候,虽然有众多高官赏识他,但毕竟官职不高,不过他想到了一个人应该可以帮忙……
“这样吧,老朽为你们修书一封,你们带去南京国子监,找一个名叫叶向高的司业,他虽然官职不高,但为人正直能干,又是庶吉士出身,在朝中颇有人柄和口碑,应该能帮得上忙。”顾宪成说道。
他当年与叶向高同朝为官,互相敬佩对方的才学和人品,算得上是惺惺相惜,他因为“国本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