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妃敦跟着无为教的人回到了杭州,便忙不迭地直奔驿站,驿站的差役告诉她幕达王子已经因国中的变故离开多日。
妃敦又来到柳家,见到的却是大门紧锁,门上还贴着官府的封条,她向路人打听才知道柳承志突然因罪被捕,柳家家财被暂时查封,柳家人不知所踪。
她心乱如麻,不过定神想了想柳家在城中还有多处店铺,她便一路打听到了德祥升瓷器店,找到了大掌柜。
大掌柜告诉她柳白氏已经离开八日,去往京师了,现在柳家的孩子被寄养在了柳承志三婶的娘家。
妃敦找到了吴山下的吴家,将苏墨的话转告给了三婶。
“如果家传的玉佩还在的话,有一位住在彰德的皇亲正在找她。”三婶跟着妃敦重复着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据她所知,如意的父亲曾经是鲁王府的教书先生,也算是和皇家有点关系,但是鲁王府在山东,彰德在河南,这哪儿跟哪儿啊!
而且柳承志告诉过她,如意从小在大玲珑山中长大,然后就被柳母冯氏带进了宅门,哪里都没去过。
就算是寻亲,现在也不是时候。
不过现在如意他们一行应该正在往京师赶路,等他们安顿以后,写信回来的时候再回信告诉她也不迟。
妃敦虽然没见到如意本人,但是算是把口信送到了。
接下来就是她的去留……
如果幕达王子还在杭州的话,一定会义不容辞地帮忙营救柳承志,但是如今亚齐国内动乱不堪,王子回去平乱复国,一去一来都要半年,哪里还能顾得上柳承志?!
如果你感到迷茫的话,就想想自己来时的路!
妃敦又想起了苏墨临走时对她说的话,她的一切都是幕达给的,她必须要跟随他而去!
至于柳承志,只有祈求神明能保佑他了!
有缘总会相见的!
柳承志曾经跟她一起并肩作战击退了葡国人,她也并非是无血无泪的人,只是在王子的朋友和王子本人之间,她选择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那个!
希望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在三婶和大掌柜的安排下,妃敦跟着商队一路向南到了月港,找到一艘最近出发往旧港的大明商船,去往了南洋。
而另一边,如意他们带着顾宪成的书信直奔南京,终于在正月二十七的这天到达了南京。
如意想到既然来到了南京,好歹还是和陈昱打一个招呼,便去了官署和住地寻他,结果陈昱又告了假去了无锡。
“这陈大人是不是有意躲着我们啊?”荣木问道。
“休得胡言,陈昱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如意想到自上次在柳家后门的巷子口和他相遇,又过了一年多了,他应当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吧,不过她也一直觉得心中有愧,若不是柳承志出事,她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他。
不过好在她还有顾宪成的那封书信,第二天她和荣木又去南京国子监寻找那个叫叶向高的司业,谁知他也不在。
差人说他已经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得到了升迁的敕令,如今已经到京师任职,升任为皇长子常洛的左庶子了。
能够升官是件好事,说明此人真的如同顾宪成所说的一样才能和人柄兼备,但是这次竟然又扑了一个空……
“夫人,南京白跑了一趟,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荣木问道。
“我们在无锡和南京都耽误了不少的时日,如今老爷应该已经快到京师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才是。”
既然指望不上陈昱,叶向高又在京师,他们也要去京师,那不是正好吗?
于是,如意和荣木、小环,由运河转为陆路,一路颠簸着直奔京师。
万历二十六年二月初八,京师城外。
本是二月间的天气,开春已经近一个月了,谁知又下起了一场春雪。
如意他们一行赶到京师的时候,正巧遇上这场春雪,不过一夜之间,天地间又恢复了白色一片,树梢新发的嫩芽上也积了雪。
走到京师郊外,已经过了黄昏时分,城内宵禁,进不得城了。
眼看这雪越下越大,从零零散散的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这次到处荒郊野外,连茶寮客栈都没有一间,难道要在雪地里过夜吗?
荣木赶着车,着急地在四下搜寻着,抬眼望见了远处的一处黑瓦屋顶,看起来应该是一处宅院,或者是……
走近以后才发现竟然是一处破庙。
荣木停了车,拐着他的瘸腿四下查看,大殿的窗户已经全部破旧漏风了,不过好在屋顶尚且完整。
“就这里吧,比露宿来得好。”
如意甫一下车,迎面而来的寒风就让她打了一个寒噤,好在他们是穿着冬衣从杭州出发的,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这破庙不知何年何月荒弃的,院落内已经荒草丛生,大殿上的观音像也已经残破不堪,木偶泥胎斑驳着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荣木生了火,把路上买的冷馒头拿出来烤,小环又去扫了些树枝上的雪,拿出随身带的铜锅烧水。
他们两个本就是穷苦孩子,做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如意则站在大殿前,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
她想起她养母说过,她的亲娘也是在城郊的一处破庙,在漫天大雪中生下了她。
如意,乃是菩萨手持之物。
她转身看了看那座残破的菩萨像,想起了自己名字的来由。
养父母是希望她一生如意,像宝物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