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如意和那对母子走后,崔三又慢悠悠地过来把牢门一一锁上。
“哭也没用,喊冤也没用,这个地界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了,这对母子也算是执念,每年都千里迢迢从宁波跑来探监,老崔我也是一点点看着那个小子长大的。”崔三走到柳承志的牢室前,有些自顾自地说着,突然低下头看着趴在草席和棉被上的柳承志,问道:“他们说你以前是江南的大财主?”
柳承志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切!”
方才这个姓柳的娘子走的时候,又给了一钱银子要他给她夫君弄一个干净的取水的木桶,他正琢磨着去寻一个呢。
那个小娘子穿得朴素了些,不过脸蛋儿长得好,还前凸后翘的,是个好女人,看得出以前也是享过福的人。
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不过他崔三是只认钱不认人的,长得再好看的女子,都不如白花花的银子好看。
况且这个女人还是个大脚,算了,算了,『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还是求财要紧。
万历二十六年二月十八。
“王爷,请跟我来。”
朱翊钢跟着两个太监走过了乾清门,正向慈宁宫走去。
明日便是观音的诞辰日,笃信佛法的李太后准备在定慧寺举办一场法会和放生仪式,法会上还要超度他的亡妻李仪月和阵亡的儿子朱常沐,所以今日他奉了懿旨,提前一日入宫来商讨法会的事宜。
自他的妻子过世以后,召他入宫的懿旨就愈发频繁了,一方面是李太后可怜他的女儿轩如无人教养,另一方面是太后年事已高,愈发思念亲人,皇帝怠政,她心爱的幼子潞王又至多一年能见上一面,而他那个同时有着李太后夫家和娘家两家血脉的女儿轩如,就成了李太后的掌上明珠,而他这个父亲也因此可以经常入宫面见太后。
不过朱翊钢此时所思量的,并不是明天的法会,也不是江南那边久久没有消息。
他从彰德出发前又收到了线报,明军在朝鲜蔚山,因为杨镐徇私,想要和自己亲近的李如梅立头功而贻误了战机,接着因为指挥失误而导致明军败于倭人的援军,那杨镐不知悔改,反而谎报军情,说明军大胜,终于被愤怒的部下上疏给了朝廷,朝廷因他有功又有些才干,才暂时把他保了下来。
倭人虽然基本退到了朝鲜的南端,但此事一闹,又要延误不少时日,就怕倭人的援军一到,战局又会逆转了……
他懂得用兵之法也没用,忧国忧民也没用。
他上个月递的请战的奏疏又被驳了回来,他依然只能乖乖地在彰德当他的闲散王爷,间或进进宫陪老太太解解闷。
朱翊钢低头往前走着走着,前面两个太监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有一队人迎面而来,领头的那人身穿大红『色』曳撒,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魏朝,旁边是新上任的左庶子叶向高,他们身后有身穿各『色』朝服的太监和身穿宫装的宫女数人,这些人前簇后拥着一个身穿大红蟒袍,头戴翼善冠的少年。
这应当是一个皇子,而且按照年龄来说,应当就是皇长子常洛了。
他们行进的方向,应该是去往文华殿的,不过这位皇子不乘步辇,反而在这初春改为步行,就有点奇怪了。
朱翊钢疑『惑』着,停下了脚步,准备回避。
他只是一个郡王,虽然目前皇长子还没有受封,也不得皇上的喜爱,但是以后最差也是一个亲王,所以尊卑有序,这些礼节还是要讲的。
“阿厕……啊不对,叶大人,您走到皇长子前面去了。”常洛的伴读太监王安小声说道,引来他身后几个宫女的笑声。
这位叶向高大人有个人人皆知的『乳』名,名叫“阿厕”。因为他快要出生的时候,正逢倭寇扰『乱』福建,他的母亲在逃跑途中的一处茅厕生下了他,为了不忘记那段悲惨的岁月,他的父亲给了他一个叫“阿厕”的『乳』名。
叶向高阴沉着脸,稍稍放缓了脚步,走在了常洛身后。
今早皇帝突然兴起,想要考察一下各位皇子的功课,目前宫中在学龄的皇子只有未满十六岁的皇长子常洛和甫满十一岁的皇三子常洵。
常洛今早在翊坤宫门前的寒风中站了一个时辰,才得到召见。
他的父皇本就不喜欢他,更偏爱自幼长在翊坤宫里,郑贵妃所生的皇三子常洵,所以自然对常洛严苛了些。
这个孩子资质普通,从小就内向不爱说话,见了他的父皇,每次都紧张得结巴,自然就更不得喜爱了。
今早的考察,万历皇帝自然是对常洛很不满意,反而赞扬了常洵。
常洛委屈得差点当场哭出来,最后他父皇说他学业不精,应当吹吹冷风清醒清醒,就取消了他的步辇,今日让他步行到文华殿去读书。
叶向高看着这个孩子落寞的背影,想着身为皇长子的他,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得到过父亲的怜爱,现在又受到了这样屈辱的责罚。
他马上要满十六岁了,这是宗室男子大婚的年龄,但是他的父亲依然没有打算立储或者为他选妃。
按照大明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为了把他推上储君的位子,多少大臣被革职问罪,甚至弃官而去,李太后也不知道责骂了皇帝多少次,平添了多少白发。
所谓的左庶子,就是负责皇长子日常教习和生活的侍班官,官职不大,但是体现了皇家的重视,这是目前为止,他叶向